“公公,公公,公公……”
屋外,一道急促的叫喊傳來,緊接著就是一串快節奏的腳步聲以及那重重地喘息聲,不一會兒,一個頭戴著小青帽、穿著粗藍色家丁服、臉上有著一道刀疤的中年大漢跑入了屋中。
屋子裏,一個身穿著淡黑色褂袍的老者正在淡然自若地品著茶,即使那刀疤臉漢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時,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依舊靜靜地品著自己的香茗。
老者麵容上沒有一絲褶皺,看來應該是**極佳的緣故,皮膚很是滑嫩,隻是發髻已染上了一層霜白,並且老者下顎處並無一絲胡須,手捧茶時手指也很是自然地做出了一個蘭花指的動作,給人一種妖裏妖氣的感覺,其實,光看這些,就已經能夠確認他的身份了。
沒錯,他的確是一個太監,並且身份還不低,薊鎮監軍——孫德芳!
明太祖曾立碑:閹人不得幹政。
不過很可惜,閹人在大明朝一直都扮演著一種很重要的角色,無論是政治還是生活,都已經成為大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監軍太監更是有著代替天子監視軍旅的使命,也正是因此,監軍太監的權柄往往非常之大,上至兵事作戰部署,下至軍械錢糧後勤,他都可以插手,因為他背後站著是天子,敢反對監軍太監就和反對天子無異,因此監軍太監在各大軍鎮中往往都處於一種很超然的地位。
薊鎮總兵孔希貴是九千歲親手提攜出來的人,算是資深閹黨,因此孔希貴和孫德芳之間並沒有什麼好爭鬥的,大家都死替九千歲做事,算是自己人,而且孔希貴自己也是誌大才疏,對薊鎮的軍務邊事一直以來都沒多大的興趣,反而一心想著如何討好九千歲,在薊鎮,光是九千歲的生祠孔希貴就已經建了十幾座;
攤上這樣一個薊鎮總兵,監軍太監孫德芳的日子不要太舒服,沒人和他爭權,凡事幾乎都是他說了算,這種日子遠遠比在宮內看人臉色過活要舒服無數倍了。
不過,孔希貴不和他孫德芳爭,卻有另外一批人會和他孫德芳爭,這批人,就是以祖家為首的遼東世家,確切點的話,世家前可以加倆字“軍旅”。
如今,祖家職位最高之人為祖大壽,貴為錦州總兵,而祖大壽的一幹親族:祖大壽的兄弟祖大樂、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澤遠、祖澤沛、祖澤盛、祖澤法、祖澤潤、祖可法等,都是上自總兵、下至副將、參將、遊擊的各級軍官,分駐寧遠、大淩河、錦州諸城。
可以說,祖家在大明遼東軍隊體係中,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幾乎成了土霸王一般的存在,即使是現如今的遼東按察使大人袁崇煥想要在遼東做出一點事情都不得不去倚靠祖家的幫助。
軍餉自朝中下撥,到達邊鎮,這一路經手幾轉,自然得克扣去幾成的,這是規矩,一種不能明說的規矩,上至當朝閣老下至邊軍士卒心中都清楚,隻要別做得太過分,大家也都會得過且過,不過,孫德芳的胃口,似乎大了些,自他當了薊鎮監軍之後,薊鎮將士的軍餉年年下降,早就激發起了薊鎮將士的怨恨。
軍餉吃不飽,那就隻能去賺外快,這幾年來,薊鎮方麵的軍隊主動向外掃蕩的頻率倒是提升了許多,其實為的就是賺取那首級功酬,算是被逼急了的一種表現。
不過,孫德芳的胃口已經越來越大,居然連薊鎮將士砍殺敵人首級所應獲得的獎賞都敢克扣,並且硬是以“假冒首級”的罪名懲戒了幾個將領,而懲罰最狠的就是薊鎮守備將軍祖可法,因為他所獲得的敵人首級最多,自然而然地就與孫德芳的矛盾越來越大,雙方甚至已經徹底撕開了麵皮。
今日晌午,祖可法氣勢洶洶地來質問孫德芳關於首級獎賞之事,孫德芳也沒給祖可法好臉色看,一個是背後站著宮裏當靠山,一個背後是遼東土著世家,都有著不畏懼對方的底氣,因為就算是當今聖上想要去動祖家的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若是因此讓遼東軍隊體係崩壞,誰去擋那越來越猖獗的女真韃子鐵蹄?
麵對祖可法的質問,孫德芳當即撂了一句話:“朝廷認為你部以百姓邊民首級偽冒韃子首級,從宮中派出的點檢首級的太監就到,到時候你跟他說去吧,若真查出來是假冒的首級,哼哼,就算是你背後站著祖家又如何?這裏的天,還是大明的天,還是當今聖上的天!”
從孫德芳府衙出來,祖可法也是氣急,他這一部之所以能夠取得薊鎮中最多的首級功勳,無他,隻因為他手下的騎兵是薊鎮最強的,甚至是整個遼東邊軍中當之無愧地最強。
自薩爾滸之戰明軍十幾萬邊軍野戰精銳盡數覆滅後,老帥孫承宗親自編練了另外一支明軍新野戰騎兵——關寧鐵騎。關寧鐵騎數量不多,總的加起來,也不超過七八千,而且是被分成了好幾個部分派到寧遠、錦州、山海關,就連薊鎮,也有著從祖大壽那裏分割出來的千餘關寧鐵騎前來充實著這裏的野戰力量,而領兵人,自然就是祖家之人祖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