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她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簡單樸素,卻很整潔。
虛掩著的門外,似乎是廚房,有食物的香氣在房間飄散,從小小的縫隙裏,她看見他的背影,然後,轉頭看窗外,已近黃昏。
不一會何一遠推門進來,見她醒了,略略有些意外,汶希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他見了,大步上前,把枕頭墊在她身後:“對不起,我沒辦法送你回去,隻好先帶你到我宿舍了。”
她淡淡一笑,說謝謝,然後掀被下床。
他看著她,靜了一會,開口道:“我已準備好晚飯,不嫌棄的話留下一起吧。”
她搖頭,語氣清淡:“已經太打攪。”
何一遠也不迫她,拿了件外套跟在她身後出了門。
汶希看著他:“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笑笑,沒說什麼,眼神平靜堅持。
她看了一眼小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眸光微斂,然後一笑:“算了,我改變主意了,希望你不介意。”
何一遠一麵重新拿了鑰匙開門,一麵微笑:“不過多一雙碗筷而已。”
汶希一笑,淡淡開口:“我指的是我的善變。”
學校給他安排的宿舍是老式的小公寓,六人合住,兩人一間臥房,共用小客廳、廚房和衛生間。
正值假期,同住的四個人都回去了,國平今天也不在,桌上的菜肴,對於兩個人來說,過於豐盛。
接過何一遠遞過的雞湯,汶希輕歎:“我有太久沒吃中國菜了。”
他微笑:“希望你吃得慣。”
她忽然抬眸,看著他,慣常的漫不經心散去,語調認真:“謝謝你。”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害怕觸碰她的傷痛,隻避重就輕微笑道:“不過是一頓飯。”
聰明如她,自是知道他的心思,淺淡的笑了下,跟著他的話語開口:“媽媽從前常常做中國菜給我吃,有十多年了吧,都沒有再吃,想不到今天有機會,謝謝你。”
他聽出了她語句中的闌珊寂寥,於是一笑轉移了話題:“中國菜分好多種,看來我們的口味還算相近,不然你就得餓肚子了。”
她聽了,便問道:“有一種粥,是用荷葉和藕熬出來的,你知道是什麼粥嗎?”
“包河藕粥吧,在江南那一帶很出名的。”
汶希笑笑:“我不記得名字了,隻是從前每次生病,媽媽就會熬給我喝。”
思緒悠揚,回到了從前和母親相依為命的生活,華麗而寬敞的院落裏,她教她中文,教她畫畫,抱著她看天上的星星,想念同一個人。
後來,母親也走了,這房子裏便隻剩下一個她,越發的空空蕩蕩。
那個她該叫做父親的人,從來不會來,母親在世時如此,她去世了,依然如此,於是傭人們也對她這個不得寵的女兒越發的怠慢。
她是知道的,父親即便對她們漠不關心,衣物方麵的供給卻從不克扣,甚至於奢侈得過分。
那些的衣裳首飾,她並不喜歡,於是任他們一次次瓜分。
總是習慣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看西西裏的夜空,想念並且等待。
她的不言不語,他們隻當是懦弱,越來越明目張膽。
她並不在意,或者說,是刻意想要這樣的結果。
惟有被牽掛,才不會被遺忘。
隻是,卻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失控如斯。
也從來沒有想到,對他的感情,竟然會有恨,一直以來的等待,竟然有一天,會變成不顧一切的逃離。
他說,希希,你有我,直到你厭倦的那天。
她的恨意決絕,隻說,我已厭倦。
他笑得魅惑,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眼,說,你若厭倦,我便放你自由,隻是,希希,看著我的眼睛,你敢說就此對我無情?
她啟唇輕笑,嬌媚如花,隻道,兄妹之情自是有的。
他並不惱,微笑著,卻突然優雅而迅猛的一俯身,封住了她的唇,強悍而誘惑。
待到他終於鬆開她的時候,她隻能勉力倚在他臂彎中,平複心跳與。
他含笑的氣息就拂在她耳際,說,現在呢?
唇舌之間有濃濃的血腥味,她抬眸看他,俱是恨意。
他漸漸斂了笑,從身後摟住她,握了她的手一同放在她的心口,輕緩開口。
他說,我要的,是這裏的厭倦,若真有這樣一天,我不攔你自由,如若不然,即便是地獄我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