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她最終還是狠心舍棄,不敢再繼續這罪孽的放縱,更害怕的,是此生再無逃離的可能。
那天吃過晚飯,何一遠送她回家,一路上隨意的說著話,他同她說起中國的種種,言談間的赤子之情連她都動容。
不由得想起了媽媽,從她記事起,媽媽就一直是美麗而荏弱的,一生都在思念著遠離的家園,卻至死都沒能回去。
中國,那個遙遠而神秘的國度,她從未去過,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天性涼薄,也一樣無可避免的把它當作了自己的祖國。
而對於西西裏的記憶,過於疼痛和絕望,高牆之下,奢華的庭院內,所有的一切,沉淪而放縱。
她的窗外種了整片的罌粟,每一次抵死糾纏時,她都會扭頭看它們,無望的誘惑,罪惡,卻帶著魔性的讓人沉淪,妖嬈一片。
花是軒親自種下的,一朵一朵,一片一片,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記不清,唯一慶幸的是,那時,媽媽已經不在,看不到自己的一雙兒女,是如何在禁忌中絕望和沉淪。
他總喜歡在歡愛過後,抱著她走進盛開的罌粟園,隨手撚下一朵,別在她的發間口,然後他的吻也一路蜿蜒。
罌粟本是沒有香味的,纖細單薄卻有讓人抗拒不了的魅惑,明知有毒,卻還是心甘情願的沉淪。
他說,這花合該為你盛放。
她笑得無望,異常驚豔的美麗,隻道是彼此彼此。
然後他笑,猶如暗夜裏長出的妖,一點一點,帶她永夜沉淪。
她知道家族的生意中,毒品必不可少,然而她窗外的這片罌粟花海,卻從來不被采摘,甚至於,他和她以外,除了園丁,沒有任何人可以,隻那樣朵朵怒放,盛開在創傷之處。
“聶汶希。”
護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消毒水的味道嗆鼻,她笑了笑,憶起這裏是醫院。
身旁的何一遠隨她一道站了起來,進手術室的那一刻,他隔著她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手心溫暖有力。
他說,別怕,我會一直在。
她垂眸笑了下,沒有說話。
那天,在她家樓下,他看著她,或許一路思慮,因此當時並沒有太多猶豫。
他說,即便你覺得我唐突,但我還是希望你考慮清楚,那家診所,會要了你的命。
她隻是笑笑,低語,我別無選擇。
他猶豫了兩三秒鍾,拿出隨身攜帶的俄語單詞本,撕下一頁,留下自己的宿舍電話和一個醫院的地址。
他說,我俄語課老師的妻子,在這家醫院婦科,如果你願意,我陪你去。不管怎樣,愛惜自己。
或許是最後那句愛惜自己打動了她,她看著護士慢慢將麻醉劑注入身體,不再執拗的用那種噬骨而血肉剝離的疼痛懲戒自己。
她想起他今晨一早來接她,列寧格勒的清晨風很大,他走路時總有意無意略略走在她前麵,迎著那些風。
到了醫院,他幫她排隊,掛號,接受他師母略帶指責的眼光和盤問,自然不會說什麼,卻免了她很多的煩擾。
這個男孩子的世界,有熱情,有抱負,光亮無比。
這個世界過於聖潔,與她格格不入,她不該介入和幹擾。
可是……
汶希閉上眼睛,意識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