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2 / 2)

那天之後,他與汶希的關係,越來越近。

他會為她做上一桌的中國菜,花幾個小時,熬一碗包河藕粥,聽她淺笑,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

他最愛這個時候的她,明明自小在西西裏長大,從未到過中國,卻偏偏念得神韻無雙。

連根之藕,有絲多少?並蒂之蓮,心為誰苦?

他看著她,情意脈脈,藏了多少沒有說出口的愛憐與相思。

他知道她身體底子並不是太好,總陪著她鍛煉身體,一同爬山或者遊泳。

他不說破,她卻懂得,隻是一笑,也不抗拒。

有時回來,到了半山腰,她實在無力,天色又晚,他便會靜靜的蹲在她麵前,一步一步背著她下山。

她看著他,汗水淋漓,卻不說累,腳步雖慢,依舊很穩,沒有停頓。

她的成績不好,缺的課很多,需要補考的科目也不少,新聞係的課程,於他是全然陌生的,卻為了她,向認識的新聞係同學借了筆記,花了幾個通宵整理歸納,明知她對學業並不是太上心,卻依舊做得一絲不苟,好象為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又甘願。

他把筆記遞給她的時候,她的眸光轉了轉,終是淺淡一笑:“我不在乎這些,你還是顧好你自己的課業要緊。進烏裏揚諾夫兵工廠實習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有些驚訝,問:“你知道?”

汶希一笑,並不回答,隻說:“我見過你畫的那些圖,很醜。”

何一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烏裏揚諾夫兵工廠,那是每一個學習軍事的人,心目中的聖殿。

蘇聯的武器製造水平在世界首屈一指,而烏裏揚諾夫兵工廠,又是蘇聯兵工武器製造的權威場所,即便他們這些實習生被允許接觸的,並不是最核心的技術,可這樣的經曆和見聞,也已經足夠他受益終身。

所以,常常忍不住把自己見到的,或者是腦海中想到的,畫下來。奈何自己實在沒有繪畫方麵的天賦,所以現在被汶希這樣取笑。

汶希見他微窘的神色,微微一笑:“不如你口述,我執筆,或者會更好。”

他的心,微微一動,卻終是不願深想,靜然微笑,說謝謝。

於是,無數的清晨黃昏,在她最愛的那個荒島上,他看著她,神情專注而美麗,皓腕微抬,筆下淺淺的勾勒,幻化出他夢想的世界。

然後,她揚起微笑,側過臉來,問一句,是不是這樣?

有風吹過,她的長發飄揚。

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議,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直到很多很多年後,當一切塵埃落定,他仍是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