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遠的聲音響在岩石繞成的牆壁之間,一字一句,帶著淡定的堅持與從容。
汶希移開視線,思緒回到她與他初見那一日。
隻為了一時興起,她混進卡捷琳娜家的舞會,遇到素未謀麵的他。
她接過他遞來的扇子,輕飄飄的質感並藏不了東西,再看地上空無一物,而眼前的男子平靜微笑。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他是誰,卻是清楚知道,他看她時,藏不住的驚豔神色。
這樣的神色她並不陌生,陌生的隻有他唇邊始終克製的淡定微笑,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從容。
這個人,太過自製,來多一分的情緒都不允許自己外露。
於是難得的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在一曲舞步終了之時,驟然抽出了他藏在衣袖中的銀叉,隻可惜他的失措不過一秒。
沒了興致,她也不再留戀,轉身離去,卻不想還能撞見收尾的一幕。
她見他狼狽而極不自然的動作,她知道他心是好的,想幫她掩飾,卻不是做壞事的主,而她也並不需要。
唇角微微帶起些許弧度,她不再留連,直接走進夜色。
後來的日子,不是不知道他一直以來的尾隨的,那時,她仍是不知道他是誰,也並沒有興致去知道。
出了西西裏,才發覺自己身邊的愛慕者實在太多,再怎樣極端的行為她都見過,也就自然見慣不怪了。
說起來,其實她天性冷淡,本就不多的感情也幾乎被一人牢牢占據,其餘任何人,任何事,都很難再激起她的關注。
她沒有想到,他會在她心緒最亂的時候,又再次麵對麵的出現在她跟前,眼神堅持。
那時的她以為他不過是無知者無畏,後來相處過一段時間之後才知道,他有多理智。
那天,他是明知道麵對的人是不同尋常的,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有危險的,卻還是選擇挺身而出,隻為了一個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女子。
她知道或許是自己不在意的態度讓他逃過一劫,卻並非是刻意為他而為之。
當時的她,心緒已亂,根本生不了別的心思,一句“校友”,陰差陽錯救了他一命。
再次見麵,是在那個偏僻昏暗的小診所。
那個孩子,是無論如何不能留的,她知道,然而選擇的,卻並不是那一天。
校園裏的林蔭道上,麵對麵的走過,她知道他的視線一直膠著,而他以為她沒有注意到他。
那時,她已經知道了他是誰,表彰大會上,她看見他上台領獎。
他身上總有揮之不去的淡定從容氣息,她知道他必然是優秀的,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其實,如若不是他進了烏裏揚諾夫兵工廠實習,再怎樣的優秀也與她無關。
那一路,她知道他一直跟在身後,思緒百轉千回,終於在路過那張公布烏裏揚諾夫兵工廠實習生名單的紅榜時,定了自己的心。
罷了罷了,本就不該有的孩子,本就不該有的猶豫,擇日不如撞日,恰巧又有這樣一個時機,也算是,幫自己狠下心腸,徹底斷了曾經有過的,片刻的動搖和軟弱。
她閉上眼,雙手輕輕的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在心裏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睜開眼睛,朝著診所的位置走去,不再遲疑。
“真是可惜,你的願望很好,卻沒有命去實現了。”
冷邪涼薄的語氣響起,驟然打斷了她的思緒,汶希有些張皇的回頭,軒的身影已在眼前,唇角擒著薄笑,姿態好整以暇,眼底,是慣常的,漫不經心的冷。
他的眼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的左肩,再移開,微笑:“很好,他可以不用死得太痛苦。”
何一遠正欲開口,卻看見汶希製止的眼神,他從來不願拂她的意,心內,也是想知道她究竟會怎樣做,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於是默下聲音,隻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