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故鄉(3 / 3)

“還有一個呢?”我趕緊追問。

“我跟常偉說,你起來了,他馬上過來接你出去玩。”

“還有一個呢?”

她歎口氣說:“小魏。我跟小魏說你被男朋友昨天接出去玩了,沒回來。”

“媽,你……”

我趕緊回撥電話,清風掛了。顯然是生氣了。常偉不失時機的來家裏獻媚,我把他帶到學校操場。我問他你喜歡我什麼?他說我這幾年確實在政府上班接觸的都是領導,也需要一個賢內助,我覺得你的形象氣質,都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要排除萬難追求你……”

我搓搓手說:“有點冷哈就穿了一件毛衣。“他戴著皮手套,把大衣領子豎起來,拉緊,我還以為他要脫呢,他說:“是啊,我穿這麼多都冷,你們小姑娘都愛漂亮,不怕凍!”

你大爺的!我還不如你一件外套值錢,你還排除萬能呢。我在心裏小聲問候。

後來我想到一個打消他念頭的主意。

我問他,你介意你女朋友不是處女嗎?結果你知道嗎,他搬出中華民族發展5000多年曆史,神馬傳統觀念,神馬封建思想啊,神馬他是農民的兒子啊。最後他總結說,嘖嘖,在外麵闖的人思想果然開放。然後我們不了了之。

下午,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學校,我們全家都吃魚了,都像如鯁在喉,誰也不說話,這是20年來我記憶中過的最無趣的一個年。當然我也在搪塞清風,先不要來,過完年再說。

本來我爸準備洗菜做飯了,我媽鐵青著臉一咳嗽,趕緊放下,配合著裝模作樣用手摸著頭。大吵一架,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如果我踏出這個家門,她就去死。還踢了我爸一腳,你怎麼不說話啊,這麼窩囊。

“好,好,好。聽你的。”我爸附和著,我爸這個人是個憨厚的數學老師,他既希望女兒找到真愛,也畏懼老婆。

她說:“我再問你一次,你去北京以後能跟他分手不?”

“不能,他哪裏不好了?”

“他哪裏都不好。有房子嗎?他的工作是鐵飯碗嗎?離那麼遠你放心我們嗎?”

我啞然,找不到任何辯解的理由。大腦一片空白。

我被反鎖在房間裏了,手機沒收,閉門思過。我想了很多東西,從天亮躺到天黑,我們的過往,從一開始到現在,雖然疏遠了一些,但是我是愛他的,這麼久以來,依賴變成了毒品。深入骨髓,戒不掉,我媽越反對我越想跟他在一起。如果後麵那些出現在我生命裏的男人是錦上添花,那麼清風,對於我絕對是雪中送炭。

晚上送飯時間快到了,我聽見我媽在客廳小聲嘀咕,讓我爸等下給我把雞湯端進來,孩子都瘦了。

《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之苦肉計。

我拿出我媽做針線的剪刀,狠狠的刺向手臂,當然不是大動脈也不是小動脈,而是臂彎肉最多的地方。不知道是剪刀太鋒利還是下手太狠了,殷紅的血一下湧出來,我咬著被子,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但是我的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流下來。

過了多久,已經不記得了,我產生從未有的恐懼,我以為我真的要死了,我祈禱我的爸爸快點發現這一切,血已經從手臂順著胳膊流下來,到小手指尖,滴在地上,流過我心裏,每一滴都疼一下,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分明聽見清風喚我:丫頭,丫頭……

等我爸開門看到這一幕,碗筷一下摔落在地,他哆嗦著喊:“曉她媽,你快來,不好了,孩子自殺了!”

我的媽媽一下癱軟在我的床前,拚命的搖著我:“曉,曉,你倒是看看媽啊,媽媽辛苦把你養20多年,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媽媽後悔了,不攔著你了,不攔了。”

我慢慢睜開眼睛:“你說話算話嗎?”

她用她的圍裙緊緊捂住我的傷口,然後我理智的爸爸第一時間打了120.

幾分鍾後我媽被抬上了救護車。驚嚇過度,心髒病發作。在醫院一躺就到了初七,那天我們淚眼摩挲,相對無言。初八我才回到北京。回去以後我才知道我媽已經先我一步給魏清風打電話了,大概意思是沒錢沒房休想娶她的天仙女兒。魏清風那麼自命清高的人自然不受她的鳥氣,還沒等我展示我的傷疤就把火全撒我身上了,然後我盛怒之下就搬走了。再然後我們就處於若即若離的狀態,清風過上了醉生夢死的生活,素素本來就對他垂涎已久,於是見縫插針,趁火打劫了他,企圖用身體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兒了。都過去了,不想了。

今年老家的年味要更足一些,這幾日都覺得日子悠長而滿足。上午睡到太陽曬屁股,起床吃餃子然後親戚間各種串門,下午看鄉親們打牌搓麻將。

黃昏時刻,窩在躺椅上看夕陽西下,我就在想,這也是一種過日子的方式吧,簡單而接地氣。我怎麼有點厭棄北京了呢。

年三十那天晚上,我爸在廚房炸魚。我跟我媽剝大蔥準備剁餃餡兒。

手機響了。手有點髒我就沒動,一般響幾聲掛了我就不會管,有空回過去。彩鈴執著的唱,在電視機旁邊幹擾著信號,‘篤篤’的響。我慢騰騰的洗手移步過去,居然是魏清風。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回房間接起來了。

“好久不見啊,過年好。”他激動的說。

“過年好,有事嗎?”我忍住激動淡淡的答。

“我媽說她想你了,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跟阿姨叔叔問好,我挺好的。”

“你媽又讓你相親了?”

我愣了一下,沒明白他問這話的意圖。

“那是自然,十幾個了,排著隊等著召見。剛才還跟人在一起看電影呢,你偏挑這時候打擾興致。”

“還真相親啊,友情提醒一下,雖然長得幹扁酸菜樣兒,但是也別太自卑看見是個男的就撲,我呢,你也可以考慮給插個隊,我這回保證質量行嗎?”

“好馬才不吃回頭草,閉上你的烏鴉嘴,我的男神喊我了,掛了。”

這通電話打得我心裏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久久緩不過神來。

小夏子的彩信還固執的不定期發來,我們的關係不遠不近,不疼不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