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建萍最近手氣不好,連輸幾場,家裏那點兒存款都被她孝敬別人了。單位催她上班,她也懶得理,上鳥個班,一個月掙的,還不夠一次輸。
好了,就從謝建萍這兒入手,不信龐龍不上鉤。
這天,謝建萍正百無聊賴躺在屋裏,門鈴響了。她以為是小色鬼羅旺來了,心裏有幾分不快。羅旺是個小混混,謝建萍是在賭場認識的,這家夥玩牌玩得精,賭起來膽也大。一開始羅旺贏了她不少錢,後來不知怎麼,又在賭場上原輸給了謝建萍。不過打那以後,羅旺看她的目光不像了,色眯眯的,像是要把她吃掉。謝建萍半真半假地警告過羅旺:“小子,小心眼睛走火,論歲數,我差不多能當你娘。”這話有些誇張,但謝建萍的確要比羅旺大十多歲,謝建萍現在還不想吃嫩草,傳出去不好聽,再者,她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麵,她渴望賭,渴望能在賭場上做英雄。
謝建萍懶洋洋地起身,打開門。門外站的不是羅旺,也不是她家那個死人,而是關燕玲。
“你是?”謝建萍覺得關燕玲眼熟,一時又記不起她在哪見過。
“謝所長好,我是光大實業的關燕玲。”關燕玲矜持地笑著,向謝建萍報了家門。
“哼!”謝建萍不屑地哼了一聲,她最煩別人稱呼她所長了,謝建萍最早在榆北區基層稅所當過幾天小所長,對她來說,那是一段很不光彩的曆史,她因暴力征稅,被人舉報,如果不是龐龍周旋,那次她就被開除了。不光彩的曆史如果常被人提起,等於是在搧她嘴巴。現在的謝建萍壓根不在乎別人稱她什麼,叫什麼都無所謂,關鍵要對她實用。羅旺就喚她胖姐,喚得那個親,讓她直起雞皮疙瘩,但羅旺能幫她贏錢,她也就喜歡讓羅旺那麼叫。該死的羅旺,好多天沒出現了,不知又纏上了哪個騷女人。娘的!
謝建萍正欲轉身,忽然又記起什麼似地問門口站著的關燕玲:“你就是關老板關總?”
“謝謝所長,我叫關燕玲。”
“暈,別叫我所長,肉麻,進來坐吧。”
謝建萍穿著睡衣,她在家裏懶得換衣服,也懶得洗臉,一身肥肉臃腫地露在外麵,特別是兩個肥碩的奶子,讓人看著不大舒服。但關燕玲還是恭維了她幾句,說她保養得好,臉上能擠出水來。
“保養個XX。”謝建萍罵了句粗口,她喜歡粗口,女人講粗口是需要勇氣的,就跟賭場輸錢一樣需要勇氣,謝建萍看來不缺少這個勇氣。當然,女人把粗口講好了,也是一種時髦,謝建萍要的就是這種時髦。
“你也別在我麵前裝陌生,我哥常提起你,衝他的麵子,我也得拿你當姐看。”謝建萍道,她哥就是龐龍,從她嘴裏叫出來,好像龐龍是她親哥。關燕玲鶯鶯一笑:“龐局對我挺照顧的,老早就想登門拜訪,認識一下妹妹,又怕打擾你。”
“切,來就來,幹嘛這麼客氣,我哪有那麼大架子,再說了你是大老板,哪跟我平民百姓相比。”說著,謝建萍將沙發上的東西挪了挪,騰出一小塊地方,讓關燕玲坐。
這個家實在是太亂了,亂得沒有一點章法。關燕玲還從沒見過這麼亂的家,地上鞋子隨便亂扔,沙發上堆滿奶罩、褲頭還有化妝品什麼的,奇怪的是,一大堆粉紅衣物裏,關燕玲看到一支假陽具,就是成人用品店裏賣的那種,她臉紅了一下,慌忙將目光從那物件上移開了。謝建萍渾然不覺,她似乎對自己這個家一點想法也沒,包括那件讓女人臉紅的塑料器械,她也沒有絲毫羞恥感。看來,這女人是修煉到家了,對什麼都不臉紅,真是一種境界。
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隨意而又散亂地聊著,謝建萍除了好賭,還是一個特能侃的女人,她吹噓自己有過三天三夜不睡覺,泡在賭場上的曆史,還吹噓自己一旦贏了錢,就想抱著錢睡覺。“抱錢睡覺的感覺真舒服啊,說說,你有沒有沒這種經曆?”
關燕玲緊忙搖頭,她是愛錢,但還沒愛到謝建萍這程度。
“靠,你是有錢人,我咋把這個給忘了。請我吃飯吧,吃完飯我們找個地方爽一爽。”
關燕玲立刻響應,她巴不得謝建萍能給她請吃飯的機會呢,但旋即她又迷茫,謝建萍說的爽一爽,是指賭還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件塑料器械上,人都有意淫的習慣,關燕玲忽然就想,謝建萍靠這個,能滿足得了自己?
還好,這一天她們隻是吃了飯,尷尬的事並沒發生,中間那個叫羅旺的來了電話,說約好了場子,開車來接謝建萍。謝建萍嘴上罵:“死旺子,你鑽哪裏去了,害得老娘得相思病。”人卻先興奮起來,回頭看了一眼關燕玲,道:“不好意思啊,妹妹我得去過癮了,改天有空再約,拜拜。”
關燕玲單還沒買,謝建萍已沒了影。
第二次約謝建萍,已是一個月後,這中間謝建萍跟著一個地產商,到澳門耍去了,關燕玲聯係不到。
等謝建萍回來,關燕玲小心翼翼將電話打過去,謝建萍一開始沒聽出她的聲音,等報了姓名,謝建萍才說:“是燕玲啊,看我這腦子,都把你忘了。”
關燕玲知道謝建萍在擺譜,沒譜的人往往會擺出很大的譜來,對付這種人的辦法就是盡可低調,讓她擺個夠。關燕玲說:“我好傷心啊,原以為妹妹會記著我的,哪知……”
“好了,好了,你也甭訴苦,說吧,有什麼事?”
“啥事也沒,就是想妹妹了。”關燕玲故意把話說得肉麻,還嗲了那麼一下。
謝建萍道:“想我的人老天還沒生下呢,那你組個場子,我們一起樂樂。”
關燕玲一聽,就知道這次澳門之行,謝建萍定有收獲,她是想趁熱追擊。
“好啊,我也正好有這意思,就今天晚上吧,下午一道吃飯,飯後去紅磨坊。”
“飯有嘛吃的,早點,晚了讓別人約走,可別怪我。”謝建萍一副老大的口氣,聽得關燕玲想笑。關燕玲果然笑了,不過不是譏笑,犯不著,也不能,她是諂媚的笑:“好啊妹妹,姐這就張羅。”
合上電話,關燕玲心裏恨了幾聲,娘的,憑什麼給老娘擺譜,跟大伯子哥明鋪暗蓋,還有臉擺譜,騷貨!恨完,她抓起電話,打給紅磨坊的老鬼。紅磨坊是一家地下賭場,開了有三年,關燕玲不好賭,甚至對賭有種本能的厭惡,但有人好賭,好賭之人還有權,她就得往這種地方去。一來二去,就跟老鬼熟了。老鬼是紅磨坊看場子的,老板是誰,關燕玲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反正老鬼在,她就有麵子。
老鬼說:“來吧,這回不是官油子吧?”
老鬼煩那些官員,贏了兩眼放光,輸了就想耍賴,還驢起臉給你擺出一副官架子來,不買帳都不行。上次關燕玲請質監局長去那兒耍,中間有事她走開了,結果老鬼打電話讓她拿錢來,去了才知道,質監局長輸了幾十萬,楞是不掏,差點讓老鬼黑了。關燕玲隻好掏錢,誰讓她求著人家呢,這些誣賴!
關燕玲說不是,一個姐們,不過也有來頭。老鬼嗬嗬笑了聲:“這年頭,是個鬼都裝神,我等著。”
跟老鬼通完電話,關燕玲又把方豔叫來,如此這般安頓了一番。方豔這女子,賭博上極有天賦,無師自通的那種,有次關燕玲讓她陪國土局兩位爺耍,叮囑好了要輸錢給人家,誰知方豔賭紅了眼,楞是把人家給洗白了。
到了晚上七點,關燕玲親自駕車,帶了兩百萬現鈔,到謝建萍那兒把她接了,徑直往紅磨坊去。謝建萍上了車,瞅了眼方豔,問:“關總還帶了保鏢,有得意思。”
關燕玲笑道:“哪是保鏢,我妹兒,瓜女子一個,方豔。”
瓜女子按天慶話講,就是傻女子的意思,關燕玲為了討好謝建萍,故意把方豔說得很低賤。果然,謝建萍臉上那股陌生不見了,她抖了抖肩,很顯身份地坐端了。
方豔趕忙向謝建萍問好,謝建萍瞅了眼方豔手裏的皮箱,道:“好,都好。”
來到紅磨坊,老鬼早就等在那裏,看見關燕玲,笑眯眯地迎上來。關燕玲介紹老鬼跟謝建萍認識,並笑稱是自己親妹妹。老鬼瞪著他那雙老鼠眼,盯了謝建萍半天,好像沒從謝建萍身上看到什麼異常,帶著不屑的口氣道:“清一色的女人,怎麼玩兒?”
謝建萍怒怒地瞪了老鬼一眼,掏出電話,不大工夫,羅旺出現在紅磨坊。想不到羅旺跟老鬼熟悉,老鬼掏了羅旺一拳:“原來是你老板啊,好說,好說。”
開了包房,老鬼問怎麼玩?羅旺說他和謝建萍算一個,關燕玲說她們算一雙,老鬼道:“那我再找兩個人?”
羅旺說找啊,還磨蹭什麼。不大工夫,進來兩女一男,兩女的一個關燕玲認得,是在紅磨坊認識的,那次跟局長玩的,就是這女人,姓蔡,人稱蔡姐,說是某個開發商的情人。另一位,比蔡姐年輕許多,蔡姐介紹說,是她表妹,她們倆算一個。剩下的那個位子,自然就是那男人的了。
這男人讓人驚訝,長得粉嘟嘟的,一張嫩臉兒比方豔的還要粉紅。說話也奶聲奶氣,舉止更是透著女人味。他很年輕,怕是剛二十出頭,眉毛很濃的,一雙眼睛像兩潭清泉,晶瑩透徹。如果稍加化妝,沒人會認出他是男人。老鬼介紹說,這是場子裏新來的,姓富,大家就叫他富太子吧。
關燕玲下意識地就將他跟市裏某領導聯想到了一起,那領導也姓富,長得白白胖胖,說話做事總透著一股女人味。
謝建華才不在乎什麼富太子窮太子,到了這種地方,她就把自己當成了老大。她隻是驚訝,天慶還有這麼一塊地方,以前怎麼就不知道,還局長弟媳呢。
大家坐好了位子,不大工夫,羅旺和老鬼抱來了現金兌換的籌碼,每個人都是一百萬,因為紅磨坊的規矩是底金一萬,封頂一百萬。底金是一個基礎,封頂是怕有人輸紅了眼,拿身上的部件或家裏的財產亂作籌碼,賭場中賭手賭腳賭命的事經常發生,人輸急了也就什麼也不顧了,封頂意在製止這種不文明的事發生,當然另一個理由也是老板不想惹事。按老鬼的說法,紅磨坊是一個文明的地方,隻供大家娛樂,賭錢就是賭錢,輸光了你可以走人,亂起杠的事他們不喜歡。
謝建萍嫌底金太小,說至少兩萬。關燕玲倒是無所謂,她到這裏來,本來就是輸錢的,輸得快離開得快,她才沒興致熬在這裏。蔡姐一聽這話,來氣了:“兩萬不解悶,三萬好啦。”富太子更是無所謂,他氣定神閑,像是胸有成竹。
“我說兩萬就兩萬,不玩走人!”謝建萍不想被人駁麵子,說起了衝話,蔡姐修養倒是不錯,一看謝建萍較勁,笑盈盈地道:“兩萬就兩萬啦,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前幾把是謝建萍贏,她連著拿了幾副好牌,沒有人叫跟,謝建萍喜上眉梢。羅旺一看他的主子手氣好,繃著的臉也鬆開了,他站在謝建萍身後,不時地給謝建萍捏捏肩鬆鬆胳膊什麼的,後來關燕玲才知道,謝建萍的賭技都是羅旺教的,隻要她上場,就不容許羅旺也上,羅旺隻能馬仔一樣立她身後,給她按摩或放哨。偶爾,她也會問羅旺,這把牌怎麼跟。
新的一把開始,關燕玲在發了兩牌後扣牌認輸,方豔倒是跟得緊,看來她拿了好牌。富太子看來這次牌不好,也認了輸,他掏出一根雪茄,點了抽。包房裏立刻彌漫起一股雪茄的香味,目光忽而在關燕玲身上瞅瞅,忽而又落到謝建萍臉上,像是他的樂趣不在玩牌,而在欣賞女人。後來方豔也不跟了,退出。這一把最終是蔡姐贏了,謝建萍前麵的籌碼少了不少。
新的一局開始,謝建萍臉上的氣色明顯比剛才壞了不少,關燕玲發現,謝建萍玩牌很狠的,拿天慶話說,夠雄起的。關燕玲暗暗發出了笑,這種性格,十有八九在賭桌上是贏不了錢的。
連著發了兩張牌,不知是關燕玲不想贏還是手氣太臭,兩張牌小得她都不好意思扣牌,但還是扣了,扔了四萬籌碼,開始觀戰。
蔡姐的底牌是一張紅桃K,牌麵上麵同樣是一張K,一對K的牌就算是相當大了,那些什麼四條、葫蘆、同花順的牌麵,基本上隻有電影和小說當中才能出現,而現實當中要是出現,這個人肯定是撞了大大的運氣了。
讓蔡姐沒有想到的是,富太子和謝建萍竟然也都跟了。富太子的牌麵是一張小小的方塊2,這種牌麵竟然跟牌,如果底牌不是2,那麼就是這個富太子根本就看不起這麼小的賭注。而謝建萍的牌麵是一張黑桃Q,底牌估計很有可能同樣是一張Q。
第三張牌麵發了下來,謝建萍是一張Q,蔡姐竟然拿到了第三張K,富太子則是一張方塊4.
當然是Q對說話,謝建萍看了一眼關燕玲,關燕玲知道她需要籌碼了,招了下手,讓老鬼給謝建萍又拿來二百萬的籌碼,順手將一張卡丟給了老鬼。老鬼曖昧地衝關燕玲笑了笑,他喜歡關燕玲這種角。自己輸還要幫別人買籌碼。謝建萍興奮得拋出了一百萬的籌碼。然後挑釁的看著蔡姐。這一次蔡姐有些猶豫了,按照牌麵上來說,對方一對Q已經很大了,自己三張K雖然大,但是對方的底牌也非常有可能是一張Q,要不然剛才不會丟籌碼丟得那麼爽快,連一點猶豫的感覺都沒有。
關燕玲緊張兮兮地看著謝建萍,她怕對方有詐。盡管她是跑來輸錢的,但把錢輸給蔡姐這樣的人,還是有點心疼。
沒想到這個時候,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富太子竟笑了起來,他一定是譏笑蔡姐的猶豫不決。
“你到底要還是不要啊,如果不要就扣牌吧,我還等你說話呢。”富太子露著軟綿綿的笑對蔡姐說,話中明顯有嘲諷的意味,這是一些賭徒在牌桌子上麵經常使用的把戲,激將法,讓對方失去冷靜的判斷,就為了堵一口氣不停的跟。最後輸掉賭局。
“算了,他們的牌那麼大。你才一對K,放棄好了。”蔡姐身後的女人這時插了一句。不知道這話是正話還是反話,大家正觀著,蔡姐說話了:“跟了,不就是一百萬嘛!”富太子笑著將代表一百萬的籌碼放在了桌子中間,然後輕聲地說道:“OK,我也跟了。”
第四張牌牌風大變,謝建萍拿到的是一張2,蔡姐則拿到了一張Q,富太子拿到的是一張方塊5.看來應該在謝建萍那裏的牌跑到了蔡姐這裏,最大的一方反而變成了富太子。
“我是同花順的牌麵哦,你們要小心嘍!我叫一百萬,看你們跟不跟。”富太子笑著說道。
謝建萍笑著說道:“跟,我當然跟了,不就是一百萬嘛!”說完,直接丟進去一個一百萬籌碼。
“不跟。”關鍵時候,蔡姐刹住車了,大約她意識到了危險,這是一個職業賭徒應該有的精明。關燕玲看到這一幕,深深地為蔡姐歎服,一般人是控製不住的,蔡姐能做到如此坦然,證明她在賭場上不是生手。
桌上就剩了富太子和謝建萍,關燕玲的心提了起來,這一把要是輸了,她的使命也就結束了,但不知怎麼,她突然就不想讓謝建萍輸,也許是富太子那張女人臉太不招她喜歡了,還有他拿腔拿調的架勢。
第五張牌發了下來,富太子輕鬆的翻開了第五張牌,赫然是一張方塊Q,而謝建萍的第五張牌則是一張紅桃十,也就是說,謝建萍的牌麵最大就是一對Q,連蔡姐的牌都勝不過。謝建萍頓時變了臉色,目光投向身後的羅旺,羅旺大約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一時語塞,藏起了臉,不敢正眼看謝建萍。
富太子知道謝建萍輸定了,這是他今天贏的惟一一把,但足可以把謝建萍還有蔡姐的銳氣殺掉。他笑吟吟看住謝建萍,道:“二十萬開牌吧?”身為賭徒,第一要點就是不能太過貪心,否則肥羊會被嚇跑的。這點上年紀輕輕的富太子做得很到位。
“好啊,我一對Q,難道你能是同花順……”謝建萍盡管臉上還有笑,但明顯是在硬撐了。她丟下了二十萬籌碼,然後掀開了底牌。謝建萍很快傻了眼,手頓在了牌桌上,拿不回來。因為她看到,富太子手中的底牌赫然是一張方塊四,傳說中的同花順出現了!
“不好意思啊,大姐,我贏了。”富太子笑著丟下了底牌,然後將桌子中間的籌碼擺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謝建萍綠了臉!
3
張朋也綠了臉。
張朋是很少綠臉的,他的臉上平日隻有兩種色,一是紅色,見了他喜歡的人或是必須喜歡的人,他就笑,一笑臉上就泛了紅。另一種是黑,見了那些不給他麵子或敢跟他作對的人,他的臉就全成了黑色。有人說張朋一黑臉,天慶就要出大事了,事實的確如此,前些年張朋江湖老大的地位還不是太穩,白道黑道都有人跟他較勁,他的臉便經常黑,天慶便也經常出事,還都是大事。這些年情況好一點了,張朋不但坐穩了黑道老大的位子,而且在政治上也謀求到很多待遇。兩屆區人大代表,新一屆市人大代表,還有各種各樣的顧問、名譽主席、會長等頭銜,他那張臉,就經常喜笑顏開。但是最近,張朋的臉上多了種顏色:綠色。
種種跡象表明,皮天磊正在暗中使勁,想顛覆他的位子。張朋一開始不當回事,覺得姓皮的成不了大器,更不可能把他咋的。但接二連三發生的事終於讓張朋警醒,狼來了。
先是姓皮的不聲不響,將三總廠拿到了手。一開始張朋以為,三總廠是關燕玲在打主意,關燕玲事前也通過徐秘,跟他打了招呼,既然人家把招呼打在了前頭,張朋也隻能認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不是說你做了老大,什麼都是你的,飯得留給大家吃,不能你一個人把稠的稀的全吞了。沒想,最後的結果卻是三總廠到了姓皮的手裏。這事也怪他大意,拍賣前一周,有人跟他通過風報過信,張朋對三總廠不感興趣,他覺得那是一根難啃的骨頭,到手不算,關鍵要看你能不能真正把它開發了,所以張朋就把那人的話當了耳旁風,沒怎麼在意,等結果出來,他再後悔,就晚了。
接著,張朋的“放水”公司連著讓姓皮的撬掉了兩筆生意。“放水”就是放高利貸,在天慶,張朋是最早玩這個的。早在萬家樂超市成立前,張朋一方麵替人收帳,一方麵又暗中替人放高利貸。後來他嚐到“放水”的甜頭,慢慢把替人收帳的業務砍下去,專心致誌做起了“放水”生意。一度時期,張朋的“放水”公司壟斷了天慶地產界,但凡地產這個行當需要融資的,都來找他。這事驚著了幾家銀行,幾家銀行曾暗中聯起手來,想扼製張朋,結果最後反被張朋給瓦解了。張朋對付這些人,采取的手段比較直接,要麼就用女人或金錢拉下水,實在拉不下水的,就來橫的,擺一桌飯,通過別人把對方請飯桌上,然後放一把刀和一一撂錢,讓對方挑。一般來說,到了這時候,骨頭再硬的主,也要妥協,就算不拿錢,也不敢再跟張朋明著幹了。可也有骨頭格外硬的,前天慶建設銀行一位副行長,就是一位骨頭特別硬的漢子。張朋美人計也用了,用錢包起來的炮彈也炸了,對方仍硬梆梆的,揚言不把張朋的“放水”公司鏟掉,決不甘休。張朋請了公安局刑偵總隊副總隊長,約這位行長吃飯。飯前,張朋按自己的習慣在盤子裏放了一把匕首,二十萬元人民幣,請這位行長挑。行長看著那個銀盤子,笑了。
“張老板擺的是鴻門宴啊。”
“是鴻門宴,但也是行長大人逼的,行長大人如果能放我張朋一馬,這盤子我從樓上扔下去,以後咱還是哥們。”張朋毫不遮掩地說。
“我要是不呢?”那位行長挑釁地盯住張朋。
“那也好辦,行長大人用這把匕首,在這屋裏隨便找個人捅一刀,死不了算命大,死了算我張朋捅的。”
屋子裏隻有四個人,張朋和小閻王,還有刑偵總隊副總隊長,再就是行長自己了。行長似乎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拿起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