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吃黑(1 / 3)

1

關燕玲近來心情潮濕得很,潮濕就是不舒服,間或還要發冷發寒,偶爾還會淋淋雨落落霜什麼的。

關燕玲的本行是建材,她做建材這行做得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但一起地條鋼事件,給關燕玲敲響了警鍾。關燕玲不是怕公安,公安有什麼可怕的,那個自命不凡的陳二姐,不是乖乖去深圳學習了麼,地條鋼事件不了了之。但關燕玲怕上麵,據說地條鋼事件惹惱了姓佟的,他在常委會上連續兩次發火,矛頭直指華喜功。華喜功勸關燕玲收斂一下,別做得太張揚,張揚了對誰也沒好處。關燕玲嘴上不服,心裏卻在想,地條鋼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人家既然盯上,遲早都會算帳,這是政府的一貫手段。關燕玲經商這麼多年,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特別是那些政府官員,他們說沒事時,你就沒事,他們如果說你有事,你遲早都得有事。

關燕玲決計收山,至少地條鋼這生意是暫時不能做了,她一句話下去,關於地條鋼這條線,就徹底斷了。人活著總得做事,這行不能做,就得想辦法做那行,不然你得悶死。關燕玲思來想去,決計還是把地產這一塊做大。她要在地產界豎起另一塊牌子。

關燕玲起先並沒在意皮天磊,她想,依她在天慶的知名度還有影響力,皮天磊怎麼也得給她一個麵子,況且,她跟皮天磊交情也算不錯。所以,當她決心拿下“三總廠”那塊地時,並沒把皮天磊當成障礙。而且據她事先掌握的消息,皮天磊好像無意於這塊地,皮天磊的興趣在開發區那邊,他正盯著黃蒲公呢。於是關燕玲暗中布網,很快將銀行這邊的關係擺順了頭,接下來,關燕玲開始瞄準法院。

負責三總廠拍賣的是高院副院長張海,關燕玲算是熟悉,但交情不是太深。這一天,關燕玲通過華喜功,請張海吃飯,張海爽快地答應了。席間,關燕玲婉轉地提出了三總廠,張海驚訝地說:“怎麼,關總也對這塊地感興趣?”

“我是生意人,能賺錢的事,當然有興趣了。”關燕玲也不避諱,直截了當說。

“現在建材生意不好做,她也想到地產界試試身手。”華喜功在一旁添油加醋。有了華喜功這張牌,張海當然不能不當回事,再怎麼說,法院也歸華喜功這個書記管。幾天後,張海打電話給關燕玲,約她談談。關燕玲興衝衝赴約,兩人見了麵,張海開門見山,談起了傭金。他說,手底下人多,大家都要養家糊口,再說,還有拍賣公司那邊,也不能讓人家白辛苦,請關總能理解。關燕玲莞爾一笑:“那是,有財大家發,我關某人這點道理還懂。”按常規,法院方麵私底下的傭金是按標底的百分之三十收的,這在天慶已是大家共知的秘密,關燕玲掏出一張支票,笑吟吟道:“這次我破個例,按百分之四十成交,怎麼樣?”張海沒想到關燕玲會這麼大方,當下喜的,就將拍賣的具體事宜一一跟關燕玲講了,還特意叮囑,如果有人起哄,亂抬價,請關燕玲千萬別跟,到時會有人出來維持秩序的。

啥都考慮到了,就是沒考慮到皮天磊會插進一條腿來。三總廠拍賣前半月,皮天雷忽然來到光大實業,關燕玲有些驚訝,她跟皮天磊這些年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但皮天磊從不登她的門,她也絕不到皮氏集團去,有什麼事,都是約好了地點在外麵談,這叫互不踩界。

“大妹子,不夠意思啊,那麼大一筆生意,你不可能一個人獨吞吧?”皮天磊進門就說。

關燕玲心頭一震,但仍裝作若無其事道:“啥事也瞞不過皮老板,我這才剛有個想法,皮老板就興師問罪了。”

“不敢,大妹子的生意,我皮某支持還來不及呢,哪敢興師問罪。”

關燕玲忙著給皮天磊敬煙沏茶,她雖然有華喜功罩著,但還是有些怵皮天磊。皮天磊做事向來不講規則,他要是給你麵子,不管你有沒有人罩著,他都給。要是不給你麵子,就是天王老子罩著,他照樣該黑臉時就黑臉。

“怎麼,建材做膩了?”皮天磊呷了一口茶,皮笑肉不笑地問。

“哪啊,我看皮老板做地產做得滋潤,就想試試水。”關燕玲一邊打哈哈,一邊思謀對策。皮天磊找上門來,絕無好事。

“想試水,好事,好事啊,不知大妹子水性如何?”

這話就有些挑戰了,關燕玲也不示弱:“若論水性,當然沒法跟皮大哥你比,不過,小妹既然打算趟這水,也不怕被淹著。”

“好魄力。”皮天磊擊起了掌,目光,探照燈一樣在關燕玲身上掃來掃去。關燕玲被他掃得渾身不自在,她最怕男人這麼肆無忌憚地看她,記得第一次華喜功這麼盯著她不放時,她軟中帶硬地警告過華喜功:“我身上可是長刺的,局長大人不怕刺著?”沒想華喜功就好這一口,一把拉過她說:“我就怕你不帶刺,來吧,多少刺盡管使過來,哥哥我照單全收。”那時華喜功還是公安局長,她是刺了,還警告道:“本女子不是枕頭,不是誰想枕就可以枕的。”可人家壓根沒反應,照樣火一般地燒向她,最後倒是她乖乖繳了械,成了華喜功床上一床棉被,華喜功啥時想蓋,她就得乖乖蓋上去。當然,華喜功在她身上,也投入不少,沒有華喜功,她關燕玲不可能有今天。

但是現在皮天磊這麼望著她,她就有點來氣。她扭過身,抓起板桌上的電話,叫秘書進來。秘書姓方,叫方豔,大學畢業沒多久,關燕玲有次心血來潮,到天慶人才市場瞎轉悠,無意中看到了這個方豔,女孩子長得豔,1米75的個頭,天生做模特的料,偏偏卻學了經管。她跟方豔攀談了幾句,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就把她帶到了公司。這些年,方豔替她擺平不少人物,這是一個為了錢什麼也豁得出去的女人,不像一般女孩,明明需要錢,偏要扭捏。關燕玲喜歡方豔的性格,有什麼扭捏的呢,這個世界不需要扭捏,隻需要攻擊。有次她帶方豔陪華喜功吃飯,華喜功很不客氣就流露出了那個意思,當著她的麵,就公開給方豔示愛。換上別人,早就忍不住了,不掀翻桌子才怪。女人嘛,差不多都是自私的,特別在這方麵。可關燕玲不,第二天她就讓方豔單獨去陪華喜功,回來後還一個勁地問,問得方豔臉都紅了。她輕輕拍拍方豔肩膀,說:“記住,這個世界上隻有獵手和獵物,沒有男人和女人,他喜歡你,我不吃醋,但你要把握住一點,要有所得,不能讓他白把你當被子。”

方豔後來果真成了華喜功另一床被子,華喜功對方豔,甚至比關燕玲還好,可這有什麼關係呢,方豔就是她關燕玲,她關燕玲就是方豔,華喜功不論喜歡誰,好處總是她關燕玲所得,既省了事,又得了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但這一天她叫來方豔,絕不是要把方豔送進皮天磊嘴裏,姓皮的不值,也不配,她是想讓方豔當麵學學,怎麼跟姓皮的這種人打交道。

“來,皮老板,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助手兼秘書方豔小姐。方豔,這是天慶大名鼎鼎的皮老板。”

“皮老板好。”方豔伸出手,皮天磊懶洋洋看了方豔一眼,沒握。方豔尷尬在那裏,不過隻尷尬了幾秒鍾,方豔的進攻就開始了。方豔說:“皮老板不是來收保護費的吧,我聽說,皮老板就是靠這個過日子。”

皮天磊還從沒讓人這麼侮辱過,他騰地放下茶杯:“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怎麼,皮老板也怕人揭短啊,我還以為皮老板是大風大浪裏闖過來的人,不會在乎別人說什麼。”方豔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點沒因皮天磊發火而顯出緊張。關燕玲看著她的弟子,得意之色浮上心頭。

“看不出啊,你這張嘴還會殺人。”皮天磊陰笑兩聲,做出一副大人不見小人過的寬宏樣。

“哪,跟皮老板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怎麼,皮老板也對那塊地感興趣?”

“感!”皮天磊咬牙切齒說了一聲。關燕玲讓一個黃毛丫頭出他洋相,他要是發作了,正好中了關燕玲的計,這話傳出去,最終失麵子的是他皮天磊。但他又實在不甘受這等辱,索性擺出架勢來,他倒要看看,這個黃毛丫頭,到底有何本事。

等兩個人一過招,皮天磊才不得不歎服,強將手下無弱兵,關燕玲這個助理,不是繡花枕頭,更不是擺在這裏看樣兒的,她是個人物。

皮天磊原想,他親自上門,把話那麼一說,關燕玲就會乖乖分他一盆肉吃。沒料想,關燕玲自己不說話,用一個助手,竟將他的一出好戲給攪了!

“皮老板,插手太多不好吧,俗話說,脖子再長吃不了隔山的草,皮老板還是悠著點,錢是掙不完的,天慶值錢的地多得是,皮老板何必要在一條船上硬擠呢,大家掉進水,可沒有第三者撈啊。”方豔不卑不亢,說出的話硬梆梆的,軟中帶刺。

“好!”皮天磊起身,帶著欣賞的目光多看了方豔幾眼,轉而對關燕玲道:“大妹子,你這助手選得不錯啊,領教了,告辭!”

一直看戲一樣看著熱鬧的關燕玲這才裝出一副不安的樣子:“皮老板千萬別動怒,我手下無禮,開罪皮老板了。”

“開罪談不上,就當我皮某洗了一回澡。”洗澡也是黑話,是指被對方戲耍了一把。說完,也不管關燕玲如何挽留,皮天磊還是堅決地下了樓。

皮天磊並沒甘休,他怎麼能甘休呢,他皮天磊豈是隨便讓人洗澡的,況且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臭丫頭。第二天,皮天磊就找到張海,把自己的目的講了出來。張海一聽嚇壞了,皮天磊和關燕玲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得罪了誰,他這個副院長都別指望當下去。張海囁嚅道:“皮老板,這事……這事我已答應了關總,你看?”

“是麼?”皮天磊笑吟吟地盯住張海,張海有幾斤幾兩,他掂得輕。按他的話說,張海完全是混進法院內部的渣滓,皮天磊最初認識張海時,張海還是榆北區法院刑事二庭的庭長,那時他根本就沒把張海放眼裏。有次他手下為了搶奪公交線路,給政府施壓,組織過一起公交司機集體上訪事件,其中有個姓賀的司機,中途變卦,政府有關部門調查時,居然供出這事件是他皮天磊策劃組織的。事後,皮天磊派人給姓賀的洗洗腦子,沒成想手下出手重了,一刀子居然把姓賀的耳朵割了下來。後來這案子到了張海手裏,皮天磊一開始隻給張海準備了二十萬,心想二十萬擺平一起案子,怎麼也夠了。沒成想張海獅子大開口,一張口就要了五十萬。皮天磊那時便堅持說一不二的原則,就在他打算衝張海下黑手時,意外得知張海的姐姐給當時區委主管政法的副書記做情人,皮天雷這才放過了張海。他可以廢掉一個張海,但他還不能廢掉一個副書記。於是一咬牙,給了張海五十萬。不過張海也是個角,敢拿也敢擺,那案子最終居然被他調解了,皮天磊的手下最終無罪釋放。也是不打不相識,打那以後,皮天磊對張海,開始另眼相看。張海也算爭氣,靠著他那個地下姐夫,從庭長一步步爬到榆北區法院院長的位子上,後來他地下姐夫出事,在一重大招商項目上栽了跟鬥,被當作腐敗典型治了罪。張海卻成了不倒翁,這家夥有個外號,叫獅子,意思是他敢張口,多大的代碼他都敢要,要了就敢給你擺事。擺的事多了,方方麵麵的關係自然也就鐵了,這就是官場的不倒翁定律。這些年,張海從皮天磊這裏拿的好處,怕是比他幹五輩子法官掙的還要多。但這人還不知足,隻要一遇上事,就控製不住地要張開他那張獅子嘴。

“說吧,咱們也不是一次兩次,是不是那邊出的價碼高?”

“哪裏,皮老板真會開玩笑,都是朋友,啥價碼不價碼的。有件事怕是皮老板不知道,這次是上麵打了招呼的,實在不好辦。要不,皮老板另選一塊地,反正拍賣的地皮也不是這一塊。”

“上麵?”皮天磊冷冷地瞅住張海,“你直接說華喜功不就行了,誰不知道華喜功跟姓關的有一腿,如今有一腿的人多了,難道為了一個女人,要我兄弟要翻臉?”

“不敢,不敢,皮老板言重了,這事容我想想。”

“好吧,我也不難為你,如果實在辦不成,兄弟我另找高人。”說完,皮天磊告辭了,給張海準備的支票,他也沒放。

從張海那裏出來,皮天磊找了一個人,這人姓李,是三總廠原廠長。三總廠所以破產,跟姓李的有很大關係,但這不是皮天磊要追究的,他喜歡這些挖國企牆腳的人,如果沒有他們,皮天磊致富的步子要慢得多。三總廠盡管到了法院手裏,但一半主動權,還握在姓李的手裏。因為法院接管時,是同職工的安置一塊接管的,也就是說,法院要拿拍賣來的這筆錢,先把兩千多職工的安置費付清了,否則,這塊地就算是賣了,也沒人動得了工。皮天磊指使姓李的,以職工名義給法院方麵施壓,如果拍賣不當,或者說拍賣流了產,職工將集體上訪。果然,這招很湊效。接到職工聯名信的當天,法院方麵就派人跟姓李的談了,要他從大局出發,一定做好職工的工作,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搞什麼上訪。緊接著,皮天磊又派手下,找到拍賣公司,他給拍賣公司的兩位拍賣師每人送了一隻豬耳朵。這禮物的寓意再也清楚不過,如果不按他們說的辦,將來拍賣師的耳朵就會學豬耳朵一樣,被人當成禮品送來送去。

不出一周,張海急了,主動跑上門來,央求皮天磊高抬貴手。皮天磊笑嗬嗬說:“那塊地我不參與了,既然名花有主,就隻管按你們的步驟進行吧。”

張海一聽此話,越發慌了:“皮老板,不,皮哥,你就放我一馬吧,拍賣日期已經公布了,相關手續也履行了,如果中間有變故,職工上起訪來,我可交待不了啊。”

“那管我何事,我皮某人不是政府吧?”皮天磊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風度,不溫不怒的樣子越發讓張海著急。無奈之下,張海才妥協了:“一切按皮哥說的辦,不過,關老總那邊,還望皮哥能周旋周旋,畢竟……”

話說這份上,皮天磊也不拿捏了,張海這種人,拿捏到手裏也沒味道,他道:“你告訴姓關的,要麼這塊地成死地,誰也別打它的主意,要麼,兩家聯手,拿到地後利潤平分。”

關燕玲聽到這消息,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女人再狠,也還是女人,關燕玲還暗暗慶幸呢,哪料想皮天磊從外圍入手,把一盤活棋楞給逼成了死棋。張海說:“皮老板如果不罷手,這塊地就不能拍賣。”關燕玲問為什麼,張海撓撓頭說:“他把買地的都嚇走了,就你一家,響不了槌啊。”關燕玲聽了,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是啊,就她一家,怎麼能叫拍賣,這樣的拍賣,就是華喜功也不敢做主啊。

萬般無奈之下,關燕玲才答應了皮天磊的條件,兩家合著演了那出戲。那天其實還是有別的公司進入了拍賣現場,但是皮天磊事先安排了足夠的人,每人衣服底下藏一把刀,頂在那些公司老總後麵,誰個敢亂起哄,沒準那刀子真就能捅進去。

經曆了這一場較量,關燕玲才算領教了皮天磊的狠,她所以後來退出那塊地,還是覺得自己力量小了點,無法跟姓皮的抗衡。

一場敗仗後,關燕玲開始懷念楊宏偉。如果宏偉在她身邊,姓皮的會這麼囂張?說到底,姓皮的還是欺負她一個女人啊。助手方豔不知高低地說要找姓皮的算帳時,關燕玲突然就放下了臉。

“算哪門子帳,就憑你,被人家輪奸了怕還不知道進去的是什麼東西!”

這話絕不誇張,當年張朋跟皮天磊鬥,兩人為爭奪體育場邊上那塊地,誰也不肯罷手,皮天磊一怒之下,派人把張朋的妹妹輪奸了。張朋多大的勢力,望著被人蹂躪過的妹妹,還不照樣忍氣吞聲,因為你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

關燕玲雖然拿了錢,心裏仍是氣不過,這天她找華喜功討辦法,沒想碰了釘子。華喜功聽完她的述說,不痛不癢道:“不就一塊地,犯得著爭來爭去。”

“這不是地的問題,是他容不下我,想把我驅出地產界。”

“沒那麼嚴重吧,我看是你心太貪。”華喜功打斷她,又道:“我真想不明白,你貪那麼多幹嘛?”

這話問的,關燕玲一時不知說什麼了。她怔怔地望住華喜功,這個曾經在她麵前百般殷勤的男人,如今說起話來,竟多了幾分冷。

兩人說了沒幾句,關燕玲就知道,這趟白來了,與其說是找華喜功討辦法,還不如說是跑來找氣受。關燕玲揣著一顆失落的心離開華喜功在天慶賓館的那間辦公室,剛到賓館大廳,就看見一張熟悉的麵孔。

打扮得雍容華貴女皇一樣走進賓館大廳的,是電視台女主播楊妮。

關燕玲忽然明白,華喜功的冷來自何處。跟楊妮比起來,她的確老了,歲月滄桑,年華早逝,再美的一張臉,也禁不住時光這隻魔手的摧殘。且不說別的,單是眼角阻擋不住的皺紋,就讓她先沒了信心。楊妮對她視而不見,從她麵前高傲地走過去,那對高聳起來的胸更是咄咄逼人。關燕玲悲哀地歎口氣,她不是輸給了楊妮,是輸給了歲月,歲月對女人,似乎格外刻薄。

後來她又想到楊妮跟皮天磊的關係,如果不是皮天磊,楊妮也不會順順當當投進華喜功懷抱,對她動心思的男人多得是。這麼一想,她就明白這次輸在哪裏了,華喜功可以為她說話,當然也可以替楊妮說話,而且替楊妮說話的勁頭一定比她大。

她再次冷冷一笑,從牙縫裏迸出三個字:華喜功!

再次跟皮天磊坐一起,關燕玲就決定把雷海花園二號區也拱手讓出去,那本來是她跟周火雷之間的瓜葛,索性也讓姓皮的代她去了斷。既然皮天磊擺定了架勢要吃她,那就讓他一次吃個飽,吃個夠。

遲早讓你倒吐出來!

2

放棄了兩塊地,關燕玲並不後悔,凡事得從長計議,現在鬥不過姓皮的,不等於將來鬥不過,她有這個信心。麻煩在於楊宏偉,楊宏偉一日不出來,關燕玲的底氣就一日不得足。楊宏偉進去的這些年,關燕玲越發意識到,身邊沒個男人不行,沒個敢玩命的男人更不行。看看皮天磊那邊,隨便抓起來一個,都是敢在刀尖上舔血的主。順三倒也不說了,那本來就是個亡命徒,就是皮天磊後來培養起來的小精猴、五子這幫人,也個個是狠角。關燕玲越發地懷念宏偉在身邊的日子,那時候她何曾給別人低過頭,看她臉色不展,宏偉不聲不響就替她把事情擺平了,現在可好,居然要拿一個方豔嚇唬別人。

真是愚蠢!

但是龐龍不發話,楊宏偉就出不來。龐龍!關燕玲在心裏恨恨挼了一下這個名字。華喜功看來是靠不住,娘的,臭男人,玩膩了就想踹開老娘,等著瞧吧,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關燕玲必須找一個比華喜功更能靠得住的人,花再大代價也要找。權衡來權衡去,關燕玲把目標鎖定在龐龍龐副局長身上。龐龍盡管職位比華喜功低,但他是實權派人物,俗話說縣官不如現官,華喜功很多事,還得靠龐龍去擺,要是能把龐龍拿捏到手,不愁打擊不了皮天磊。

功夫不負有心人,關燕玲終於打聽到,公安局副局長龐龍的弟媳婦謝建萍是個賭棍。這對她來說,真是一個利好消息。關燕玲還打聽到,謝建萍的丈夫龐斌是個小職員,跟他哥哥比起來,這人既缺少男人氣概又缺少男人花錢的那份豪邁。可以說是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謝建萍嫁給他,算是當初看走了眼。好在有龐龍這個大哥,時不時地接濟一下他們,謝建萍倒也沒提出離婚這麼難聽的字眼。

但在內心裏,謝建萍對自己的丈夫,是充滿不屑的,有時甚至是仇恨。她染上賭,不是說跟丈夫沒一點關係。女人需要平衡,謝建萍最早參與賭博,還是跟著大哥龐龍去吃飯,跟下麵派出所幾位所長一起玩的,那次之後,謝建萍嚐著了甜頭,世界上還有如此之快樂還能賺錢的事,比上班強多了。謝建萍在榆北區稅務局上班,當一名普通的稅官,她對那份熬了時間還不賺錢的工作煩透了,她夢想的是,天天能跟著大哥龐龍,去找那些派出所長,反正他們有的是錢,多輸幾個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