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有個二仙橋,古玩、字畫、舊書、瓷器應有盡有。
二仙橋是西南最大的古玩城,與杜甫草堂毗鄰。漫步送仙橋,隨處可見石缽馬槽金魚缸、遛虎皮鸚鵡的老頭、人聲鼎沸的茶館。
二仙橋簡直就是一個大雜燴,古往今來,國內國外,真真假假,啥東西都有。但是懂行的人都知道,真正貴重的寶貝那少之又少。經常看到那些玩古玩的,稍微一不留聲,就玩得自己傾家蕩產,子散妻離。
二仙橋有不少古董古玩,都是工藝品。如果你看到唐、宋、明的瓷器,又或者是晚清時期的繡花鞋、鴉片煙槍什麼的,不懂行的千萬別急著下手,那多半都是些贗品。
二仙橋有個李家居,專門做古玩的。李家居的老板當然姓李,叫李少華,外號李瘸子,四十剛出頭,微胖,他具有大多四川人的特性:喜歡抽煙喝茶吹殼子。
李少華早年在川藏當過兵,隸屬於武警交通部隊。說白了就是到處修路,到處打洞。後來因為一次事故,右小腿被一個突然滾落下來的巨石砸斷,成了瘸子。退伍後,就在二仙橋做起了古玩買賣。
最初,李瘸子隻是在郊區收點古幣、老懷表、毛主席像章、連環畫、紅衛兵胸章之類的小玩意,然後拿到二仙橋擺個地攤賣。後來憑著運氣和積累下來的經驗,收到了一些值錢的物件,租了門麵,開起了李家居。
李瘸子最早主要以收藏文革時期的物件為主,後來腦袋靈光的李瘸子發現做這些東西沒有啥搞頭,就決定轉型做古玩。用李瘸子的話說,做古玩就是一月不開張,開張吃三月。有時候遇到不懂行但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老外,那簡直就是迎來了財神爺。這些老外常常一次就買上萬的古玩字畫,李瘸子當然是笑嘻了。
除了鑒別古玩,李瘸子最擅長的就屬吹殼子了。每日午後,李瘸子會跑到附近的茶館,要一杯兩塊錢的綠茶,看看川劇變臉,和一幫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東拉西扯。李瘸子的腦袋裏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特別是關於他在川藏當兵時的故事。因為李瘸子會講故事,所以茶老板從來不收他的茶錢。
李瘸子說,有一回我們在理塘縣整修川藏路,到了半夜的時候,大家都被餓醒了,那個季節的高原冷得很,睡在帳篷裏,眉毛、頭發都結了冰,有個小個子就提意上山打點野物吃,暖暖身子,我們班四個戰友就偷偷的拿著半自動步槍,跑到不遠處的玻璃溝,溝裏有很多又肥又大的野鹿,我們看見了都在流口水,那個時候的人啊,就沒有吃飽過一頓,我們每天又幹的體力活,能死能獲的,想吃肉都要想得發瘋了。
李瘸子說到這,喝了口茶,又接著講:我們沒走多遠,就看到一條鹿子向我們走來,我的槍法最好,我端起槍,上膛,然後叭叭叭三槍,可是奇怪的事發生了,那條鹿子沒有死,而且還直勾勾的向我們衝來,我一時慌了神,又狂按扳機,一梭子彈嘩嘩嘩的向那條鹿子飛去,一時間火花四濺,我清楚的看見子彈打在了鹿子的頭上,可是鹿子依然毫發無損,更加瘋狂的向我們衝來。當鹿子跑到我們的跟前,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李瘸子說到這,突然不講了。一旁正聽得津津有味的人頓時鬧開了花。
李瘸子,你講啊,你講啊,後頭怎麼了?
李瓜娃子,你給老子吹嘛,看你吹得到好久。
李瘸子笑而不語,半響,李瘸子才低聲說道:當那條鹿子快跑到我們麵前時,它突然停了下來,倒在了地上。我們壯著膽子走近一看,那根本不是什麼鹿子,而是一張鹿皮,一張血淋淋的鹿皮。
沒有人知道李瘸子故事的真假,也沒有人想去知道。故事就是故事,或許它真的發生過,又或許那隻是李瘸子每日為了打發時間,胡亂編造出來的。
李瘸子說過,川藏是個秘境,那裏有講不完的故事,如果你想聽我的故事,那就請我吃一份回鍋肉吧。
李瘸子是個男人,但他又不是個男人。早些年在川藏修路的時候,因為飛石吉中了他的命根子,讓他失去了作為男人最大的樂趣。他曾經有個貌美如花的老婆,後來跟著有錢男人跑了。那段時日,李瘸子天天歌舞升平,流連於九眼橋的各個酒吧之間,處處買醉。李瘸子嫌富愛貧,恨透了大街上那些開奔馳寶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