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個年輕的天葬師作別後,我們去色達縣城買了幾瓶高度數的白酒。按李瘸子的說法,幾瓶白酒下肚,一睜眼就是天明。我一想有道理,還順帶多買了幾袋花生米,到時候好當下酒菜。這個時候去天葬台的車早就沒了,我們在路邊找到一輛去五明佛學院的野車,可以讓司機在天葬台的山下給我們刹一腳。路上,司機聽說這麼晚了我們還要去天葬台,頓時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們,我和李瘸子隻能一陣苦笑。
我們在天葬台的山腳下下了車,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達半山腰上的天葬台。高原的夜晚風特別的大,風一吹起,飛沙走石,嗚嗚作響,猶如鬼嚎。二刀嚇得轉身直哆嗦,他聲音顫抖著說,這條路可是天路,送你上天堂的路。
我們在離天葬台不足五米的地方坐了下來,頓時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陰氣逼了上來。天葬台的四周密密麻麻的站著成千上萬隻肥的有點惡心的禿鷲,它們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看著我們三個。
二刀說,這些大鳥不會趁我們睡著,把我們給吃了吧。
我在一旁諷刺道,你這身肥肉,那些禿鷲肯定還會嫌肥膩呢。
李瘸子說,天葬台上的禿鷲特別有靈性,好歹它們也是吃人肉長大的,活人死人它們還是分得清的。何況你小子吃喝嫖賭樣樣來,能享受一盤天葬,也不枉過此生了。
守靈的經曆我以前也有過,守靈在四川有的地方也稱為守夜,以前家裏的老人家就常說,人死後三天內要回家探望。因此直到遺體入殮入棺為止,每夜都有親友伴守在遺體的四周,給他上香,陪他說話。但是現在,守靈已經有些變味,在有的農村裏,守靈其實成為了一家老小除了過年外,另一個合家團圓的機會。
幾杯烈酒下肚,原先我們約好的不許在今晚提半個鬼字的計劃也忘得一幹二淨。二刀給我們講了一段他守靈的故事。
二刀十歲那年,他的外婆就去世了。二刀和他娘走了十多裏山路,來到外婆家守靈。外婆的靈堂設在堂屋裏,二刀在靈堂沒坐多久,就睡著了。半夜,他突然被尿給憋醒,起身就往茅房走。等他尿完回到靈堂的時候,看到一個守靈的正跪在棺材前燒紙。那個守靈的人聽到後麵有聲音,就回過頭看了看。這一看,把二刀嚇得半死。那個燒紙的人不就是外婆嘛!二刀被嚇得不敢動了,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外婆蒼白的臉上,二刀嚇得尿了一褲子。而棺材前的那個人衝著二刀微微一笑,突然起身站了起來,向著二刀的方向快步走了過來。二刀哪經得住這般嚇,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等到二刀醒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昨晚的那個人是外婆的雙胞胎妹妹。
我正聽得入神,突然有人重重的拍了下我的肩膀。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天葬台旁,這樣陰深恐怖的氛圍下,突然有拍你的肩膀,就算沒有心髒病也會被嚇得半死。我本能的從腰間抽出藏刀,準備與身後這個不知是人還是是鬼的東西決一死戰。可是當我回過頭,看見身後站著那個年輕的天葬師。
天葬師的手中拿著三根看似很普通的蠟燭,他關切的問,你們還好嗎?
我說,本來很好,可是被你這一嚇,差一點明天可以直接天葬了。
天葬師用略帶歉意的口吻說,我當時也是太著急了,怕來得太遲……所以就有些冒犯了。師傅讓我上山來給你們送蠟燭。
二刀問,要蠟燭幹嘛?不亮,這山上風又那麼大,一吹就滅了。我們不需要那東西。待會我去山上找點柴火,生堆火,又暖和,又可以照明。
天葬師說,這樣可不行,你可不要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也不忘了,現在在哪。有的人從這裏上了天堂,有的人卻從這裏變成了藏鬼。如果你們不注意,怕是待會會看到……
天葬師的話說了一半就斷了,但我已經聽出了其中的端倪。我問,那我們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