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準備的好處往往隻有那些經常做提前準備的人才可能真正體會。然而,無論多麼麻煩,隻要允許我再多囉唆幾句,就可以讓那些讀我的文字的人哪怕從未真正提前準備過什麼事情,也都能夠明自提前準備的種種好處,以及“意外”的好處。為了說清楚,暫且先從一些貌似並不相幹的事情說起。
提前準備迸發靈感
讀書的過程中,一個格外有趣的現象是,當你意識到你需要,想去找關於某個特定的領域的書的時候,好書會自動出現——或者是朋友送你的,或者是你在書店或者圖書館裏隨手翻到的,或者是在網上閑逛看到不知道誰寫的帖子裏提到的。甚至可能是早就存在於你的書架上你卻一直沒時間看的……
我最近遇到的這種情況格外多。在我整理這本書期間,在朋友的書架上發現了一本他都不知道從哪裏摘來卻從來沒打開看過的、給我許多啟發的Thomas Sowoll的《Knowledgeand Decision》(《學問與決策》)原版;在我自己書架上的早就看過好幾遍的《The Tipping Point》(《引爆點》)、《Mean Genes》(《都是基因惹的禍》)以及好幾本其他書中,“發現”了許多特別好的例子;在書店閑逛隨手拿到的是書中幾乎隨處都有內容可以驗證我過去很多想法的《少有人走的路》;在機場書店裏看到的包裝和設計都很差但僅憑作者的名氣就可以保證讀完不會後悔的畢淑敏的薪小說《女心理師》,裏麵有個特別好的類比,以後的內容中會提到……
我講作文課的時候,總是有學生向我抱怨:“老師,我找不到例子,怎麼辦?”最初我總是很耐心地告訴學生:“例子這東西,就跟錢一樣,是攢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還有的同學問:“老師,我怎麼找不到像你上課攀的那樣精彩的例子呢?”。我就回答:“繼續找。凡事兒都隻不過是靠積累。”
今天想來,這樣的回答未免過分簡單化了。然而,好幾年的時間過去,直到有一天,我在講一道GRE作文題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過分簡單化。講那道題的時候,我提到這樣一句話:“我們的社會傾向於遺忘那些重要的人物——事實上,所有的社會都可能如此。”於是,我就必須向學生舉例說明“哪些重要的人物被遺忘了呢”我問學生:“有沒有人可以說出三個,對我們的社會來說非常重要,卻被遺忘了的人物呢?”一聽說“三個”,課堂裏幾百人,少數幾個剛剛猶豫了一下才舉手的同學又慌忙地把手放下了。
舉例說明“哪些重要的人物被遺忘了”豈止不容易,甚至差一點就不可能。你想啊,你是整個社會的一分子,整個社會都遺忘了,作為一分子的你又如何知道呢?就算現在直接用Google在互聯網上搜索,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隨後,我就一口氣提到許多比如陳寅恪、張誌新、蔣彥永、高耀潔等一連串的名字。每提到一個名字,我就要請所有沒聽過這個名字,或者聽過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人的同學們舉手,結果每次都是絕大部分同學舉手。
就有同學當堂發問:“老師,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我告訴他們:“原本我也不知道,甚至我也不可能知道。”但是,我跟他們隻有一點是不一樣的,這些題目和剛剛那個句子“我們的社會傾向於遺忘那些重要的人物——事實上,所有的社會都可能如此。”是我很久以前記錄到我的筆記本上的,所以,後來又某一天讀到關於剛才那些人的文章,盡管當時的閱讀基於其他的什麼原因或者目的,與寫作文無關,但是,一下子就想到那個曾經記在筆記本上的那個句子,於是,那個句子邊上就又多了另外一個“被整個社會遺忘的重要人物”的例子。
我記得小時候讀那些博學的人寫的書,常常導致自己非常自卑,很納悶“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到連這個都知道的呢?”比如,有人提到那個說“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譚嗣同在一百多年前還寫過這樣的文字:“詳考交媾時筋絡肌肉如何動法,涎液質點如何情狀,繪圖列說,畢盡無餘,兼範蠟肖人形體,可拆卸諦辨,多開考察淫學之館,廣布闡明淫理之書,使人皆悉其所以然。”
另外一則我現在已經找不到出處。是說以《大亨小傳》享譽美國的小說家費茲傑羅(Scott Fitzgerald)因為自己的陽具尺碼“太小”而苦惱,海明威得知之後就拉著費茲傑羅到男生廁所去瞧真相,還不夠,就幹脆帶他去參觀羅浮宮的藝術品,說:“你那家夥哪會輸給任何一尊男體雕塑的下體?”好人做到底,海明威還給費茲傑羅詳細地講解了透視學的基本原理,告訴他,很多男人都覺得自己的那物比不上別人的大,其實隻不過是在觀察自己的和他人的時視角不同而已。費茲傑羅這才開始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現在看來,他們不見得一定是什麼都知道之後才寫出來的。很可能是為了寫出來,才去搜索、積累,才發現了那些令我們驚奇的內容。當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自己也會經常被自己的發現嚇一跳,要不然怎麼會有“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之類的慨歎呢。
所以,素材積累固然非常重要,然而,如果提前確定一個方向或者目標,那麼就甚至可以積累很多原本不可能想象的素材——驚喜連連。再後來,當我寫現在這篇文章之前的一個星期左右的某一天下午,閑來無事,就拿出過去的讀書筆記翻來翻去,突然發現那裏麵有這麼一則:
我們都可能有過這樣的經曆。在雞尾酒會中,所有的人都在以差不多同樣大小的聲音三五成群地相互談話。你正在與某個或者某些人交談,在你們正在談話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除了與你交談的人們所說的話以及你自己對那些人說的話之外,其他的聲音事實上都被你忽略,等同於並不存在。但是。如果另外一群人的談話中突然出現了你的名字,甚至可能在他們事實上離你並不是很近的情況下,你都會瞬間捕捉到那個聲音,就好像它突然衝進了你的耳朵一樣。而奇怪的是,之前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那些人一直在以同樣大小的音量,在與你現在同樣的距離之外進行交談,但是你卻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那個聲音在此之前的部分全部被過濾摔了。這就是所謂的“雞尾酒會效應”(Cock-tail Party Effect),這個名字是柯林·奇瑞(Collin Cherry)於1953年第一次注意到之後命名的。當時科學家們正在想辦法為機場解決空中交通控製時所麵臨的各種問題。那個時候,控製員要從控製塔通過大喇叭獲取飛行員的聲音信息,從眾多飛行員嘈雜的聲音中分辨出特定飛行員的聲音使得空中交通控製非常棘手。
我終於有了更清楚的解釋。“對特定信息的注意力”會使我們擁有神奇的能力在哪怕非常嘈雜的“噪音”中一下子挑出我們需要的“我們所關注的信息”。
索性,我在Wikipedia和Google上做了更多的功課。原來現在科學家們對所謂的“潛意識”也有了更多簡單明了的科學解釋。我們大腦中的灰質中儲存的各種信息隻有很少一部分(很難超過12%)是有序儲存的,這部分被我們稱作是“有意識的”。而更多的信息或者信息碎片,是非有序儲存的,甚至很難有意識地直接調出,這些往往就是被我們稱為“無意識”或者“潛意識”的部分。夢境的存在,就是潛意識存在的最基本的證據。
而隨著信息輸入越來越多,大腦就需要越來越多的灰質細胞。科學家們已經發現使用兩種或者兩種以上語言的人,有更多的灰質細胞。而顱腔的大小是有限的,於是,灰質細胞的增加,最終會導致灰質密度越來越高。於是,灰質細胞之間就越有可能由神經元連接起來。於是就有可能產生我們所說的“融會貫通”的現象——那些原本可能貌似毫不相幹的信息現在有機會被聯係在一起了。所以,所謂知識淵博的人,就是那些存儲於腦中的信息量超常地多的人,這些人總是可以“融會貫通”,於是,超常地充滿了“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