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夜色濃重,悶熱的空氣如同一潭死水。似是有濃濃的霧靄堆積在蒼穹之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連那夜幕中的星河都無法刺破黑暗的雲層,透出璀璨的光芒。

秦殤輕輕推開寢宮殿門,殿內隻點著一盞小燈,暖黃色的燭火微微躍動,卻無法照亮女子沉黯的雙眸。秦殤不禁長眉微蹙,緩緩合上身後厚重的雕花木門。

江爾顏似是正在出神,在聽到門環相擊的聲響後,驚異地抬起頭來,看到了麵前冷漠的男子。

沉寂的眼底仿佛攪進濃重的夜色,愈發地暗,最終尋不到一絲光亮。

“還未歇息?”秦殤淡漠地看了一眼無聲地向他望來的妻子,不由沉默地移開視線。

“小慈是誰?”江爾顏緊緊盯著秦殤狹長冷漠的雙目,平靜地問道。

男子的身體突然僵直,冰冷如劍的目光落在江爾顏美麗的麵容上,仿佛化作鋒利的刀刃。秦殤未曾回答,隻是沉默地看著江爾顏的臉頰愈發蒼白如紙。

六年前,當他在寂靜的黑夜中醒來之後,埋葬在積雪下的小慈早已變得僵硬冰冷,任他怎樣將其擁緊卻也是無法喚醒已然死去的女孩。若是那時沒有小慈替他擋下靖天軍團的襲擊,他如何能夠活至如今。

秦殤狹長的雙目如同璀璨的星河,流離著清冷的月色。卻又透出極寒的冷,令人不敢直視。

沉靜的麵容似是亙古不化的冰川,蒼白且冷漠。男子目不斜視地從妻子身側走過,徑直走到紫檀木架前,輕輕褪下外袍。素白的絲綢裏衣似是緊緊束縛著秦殤的蠶繭,他孤獨地掙紮在自己編織的狹小擁擠的世界裏,不容外人看清他的內心與傷痛,更不允許任何人踏進他的世界中。

“她就是你時常夢囈之人?”江爾顏的臉色愈發蒼白,衣袖下的十指嵌進冰冷地掌心中。縱使她愛得卑微卻也無法容忍枕邊人時常呢喃別的女子的名字。

秦殤沉默地轉過身來,望著江爾顏的背影。暖黃色的燭光將她一側麵孔埋進黑暗中,看不分明。

男子突感胸口一窒。小慈死去時,凍得紫紅的麵頰上滿是髒汙的血跡,他看不出女孩是何表情。那張模糊的麵容清晰地嵌刻在腦海中,成為永生無法忘卻的記憶。午夜夢回總是驚出一身冷汗。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經曆得愈多,卻越不會麻木,反而極難淡忘。它會釘進骨髓,永遠無法剔除,隻有用一生去銘記。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小慈。”秦殤微微閉緊雙眼,輕聲道:“包括活著。”

江爾顏如遭雷擊,沉黯的眸底漫上濃墨般的悲傷。美麗的女子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指,卻是難過到連哭都無法哭出來。

窗外黑沉沉的雲層中隱隱有雪亮的閃電滾動,沉悶的雷聲擦著天際掠過。燭火劇烈地跳動起來,似是被突起的悶雷驚嚇,竟漸漸熄滅了。

殿內立刻沉進一片黑暗之中,秦殤與江爾顏之間不過幾步之遙,卻在那一刻都無法看清彼此。仿佛這一切都隻是一個虛幻的夢境,當黑暗過後就會發現其實兩人的世界離都未曾出現過對方。

突然一道霹靂撕破夜幕,殿內頓時亮如白晝。驚雷似是在頭頂炸開,轟隆一聲巨響,震得人心髒隱隱發麻。

秦殤看見江爾顏被閃電籠罩在一團冰冷的白光中,瘦削的肩在聽到雷聲時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男子沉默地望著那個孤單的背影,如同傾天大雨下的荷。

秦殤抿緊雙唇,緩緩走到燭台邊輕輕地點燃了熄滅的蠟燭。江爾顏抬起頭來,窗外的閃電將秦殤銳利的臉龐映得更加鋒利如刀。此刻他就在她身邊,隻要她伸出手去便可觸摸到那人的溫暖。而她卻覺得秦殤是那樣遙不可及。他就像孤獨的王者,坐擁天下,卻從未有人真正看清過他的內心。

江爾顏無力地閉起雙目,眼角泛起濕潤的光芒。

夜色籠罩著廉戮軍團的大營,帳外篝火點點,卻依舊不及夜空中的星河璀璨。廉戮軍團的軍營內如往日一般,士兵井然有序地巡邏。參商提起朱筆圈出地圖上的重要區域與作戰路線。副將立在一旁,仔細地彙報與靖天軍團的交戰中廉戮軍團損失的暮鳶及士兵傷亡人數。

銀色瞳孔的少年麵無表情地盯著地圖,目光沿著橫穿大陸的夏河一路向南,直到落在那個名為“永夜”的都城上。參商握著筆的手僵了僵,緩緩合上雙眼。

多年前,他見到姐姐靜夜身旁的儒雅男子。那人身著月白色的衣袍,衝他輕輕地微笑。仿佛是天上謫仙降臨,如此意外地出現在他平靜的生活中。不知為何,初遇時他便對陌生的祈荒產生一種莫名的喜歡。他也曾經希望能夠一直陪伴在祈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