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是一個非常有名的浪子。
一個浪子的聲名,常常都會換取到很多極不平凡的經驗。
一個有名的浪子所累積到的經驗,能夠換取到的代價就不是別人所能想象得到的了。
所以花錯在未滿二十歲之前,就已經成為江湖中所有富孀貴婦和一些寂寞的名女人追逐的對象。
所以花錯越來越錯,因為他身不由己。
金錢、名望、享受、欲情,他都可以抗拒。可是如果有人要用一種很隱秘的武功絕技來交換他的服務,他就傻了。
尤其是刀法。
他從小就喜歡刀,也許是因為刀和他生活的階級層次是密密相關的。
花錯從小就希望他的掌中能夠握有一柄無堅不摧天下無雙的快刀。
花錯最錯的就是這一點,因為世上根本就沒有一把這麼樣的刀。
--“無敵”這兩個字根本就不存在,那隻不過是某些自大狂妄的人,心裏的一種幻覺,他們遲早都必將死在自己的這種幻覺中。
花錯也不例外。
他拚命要去找這根本不存在的刀,不辭辛勞,不擇手段,不顧一切。
在江湖中他得罪過的人,甚至已經不比想跟他上床的女人少。
因夢是在“雪村”認得他的,雪村是一大片美透了的庭園,也是花雪夫人無數產業中之一。
花雪夫人當然就是花錯的幹媽。
她曾經警告過因夢:“我喜歡你,你是個迷死人的小女孩,可是我勸你現在還是趕快走的好。”
“為什麼?”
“因為我那個寶貝兒子就快要回來了,你最好還是不要見到他。”
“我為什麼不能見他?”因夢帶著挑戰性的甜笑,“難道他會咬我一口?”
“他不會咬你,他隻會把你連皮帶骨都吞下。”花雪夫人說,“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個野孩子天生就有一種吸引女孩子的魅力,甚至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已經顯露出來了。”
她明亮銳利的雙眼忽然變得非常溫柔。
“那時候他正在街上玩泥巴,正好擋住了我的路,我本來想一腳把這個髒孩子踢開的,可是他忽然抬起頭來對我笑了笑。”花雪夫人的聲音更溫柔,“就在那一瞬間,這個髒小孩身上的爛泥,好像一下子就忽然不見了,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可愛的白玉娃娃。”
“所以你立刻就決定收養他?”
“是的。”花雪夫人說,“對於這件事,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做事也從來不會後悔的。”因夢說,“如果我遇到一個男人,不管他是誰,被吞下去的,通常都不會是我。”
她笑得極甜,可是她笑容中的挑戰之意卻更明顯、更強烈,因為這時候她已經看見有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一個高大、瘦削、挺拔的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一對貓一樣的綠眼,眼中也帶著種挑戰的意思在看著她。
就在他們互相微笑凝視的這一刹那,花雪夫人就已經發現悲劇要發生了。
這兩個人竟是如此相像,簡直可以說完全是同一類型的人,要避免這麼樣兩個人互相被對方吸引,簡直比要把一對連體嬰分割還要困難。
如果無法避免,那麼這兩個人又勢必要被他們的情欲所引起的火焰燃燒。
04
“是的!我是為了花錯。”因夢說,“從我第一眼看到他開始,我就知道我這一生已經屬於他了,後來我才知道,當時他也有那種感覺。”
她的聲音仿佛來自遠方:“可是就在那一瞬間,我心裏也隱約有了一種不祥的預兆,當然我也說不出為了什麼,後來我才發現我們的仇敵實在太多了,他的仇敵和我的仇敵。”
慕容秋水打斷她的話。
“你也會有仇敵?”他看著她,眼中帶笑,“我記得你一直都能把每個人都對付得很好的,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樣。”
“可是我嫁給他以後就不一樣了。”因夢說,“這一點你該明白。”
“是的,我完全明白。”慕容輕歎,“老實說,當我知道你們兩個人已經在一起的時候,甚至連我都有一點恨你。”
“現在呢?”因夢問他,“現在你是不是還有一點恨我?”
“現在沒有了,現在我好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好像已經老得可以做祖父了。”慕容故意歎著氣地說,“一個已經做了祖父的人,是不會再吃醋的。”
“你根本就不會吃醋的,沒有人會為一個死人吃醋。”
慕容的眼睛睜大,瞳孔卻在收縮。
“難道花錯死了?”
“每個人都會死。”因夢的聲音冰冷,“花錯至少也是個人。”
“他怎麼死的?”
“死在刀下。”
慕容秋水黯然歎息:“為什麼喜歡刀的人,通常都會死在刀下?為什麼讓你傷心的人總是你喜歡的人?”
“這大概是因為隻有你喜歡的人才能傷害到你。”因夢說。
這本來是一句非常令人傷感的話,可是慕容秋水聽到之後反而笑了,而且笑得很孩子氣。
“誰說你不喜歡的人就不能傷害你?”他問因夢,“難道你喜歡殺死花錯的那個人?難道他沒有傷害到你?”
他站起來,拍拍因夢的肩。
“你一定要記住,有些聽起來很有學問的話,其實全都是放屁,而且是很臭很臭的屁。”慕容秋水說,“所以我們不如開始說一點比較實際的事。”
“什麼事?”
“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準備怎麼樣來報答我?”
因夢開始遲疑,卻沒有逃避,因為她知道這個問題是逃避不了的。
所以她挺起胸,直視慕容,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你準備要我怎麼報答你?”
“我隻要你的一句話。”
“一句什麼樣的話?”
“就是我曾經對你說過的那句話。”
“你是不是要我答應你,以後隻要你有事來找我,我一定都要替你做?”
“是的。”慕容秋水說,“就是這樣子的。”
因夢看著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恐怖之意,但是很快就被仇恨與怨毒所代替。
“好,我答應你。”因夢說得非常肯定,“隻要是我答應過別人的事,我也從來不會忘記的。”
“那就好極了。”
慕容秋水笑得非常愉快:“你要交給我的那位貴賓,現在在哪裏?”
因夢反問:“你要招待他的雅座,什麼時候才能準備好?”
“三天。”慕容秋水也說得很肯定,“最多隻要三天。”
“你有把握?”
“我有。”慕容秋水說,“我們雅座的主人韋好客先生,一向是個辦事很快的人。”
“那就好極了。”
因夢喝幹了她杯中的酒:“三天之內,我就會把那位貴賓交給你。”
她已經站起來準備走出去,他卻又將她喚住。
“你那位貴賓叫什麼名字?”
“你用不著知道他的名字。”因夢說,“你隻要記住,他是一位很特別的貴賓就夠了。”她說,“我希望你也讓韋好客先生牢記在心。”
05
韋好客,男,五十一歲,未婚。麵容清秀,手腳纖細如少女,駝背雞胸,身高不滿五尺,是一個讓人隻要看過一眼後,就很不容易忘記的人。
他是淮南“鷹爪門”傳人中最成功的一個,武功和成就都最高,他的鷹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多年前就已被公認為武林中的一絕。
他的手,看來雖然纖細柔弱,而且留著很長的指甲,可是隻要他一出手,就會都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他吃素,絕對不沾葷腥,他用的廚子都是以前四大叢林中,最有名的香積廚。
戒絕煙酒,從來不賭,對於女人更沒有興趣,他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是幹淨的,他通常都把女人稱作“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