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隊伍快走到張鐸幾家人的祭棚之前時,已經是出城前最後一段路了。
張馨娘看著浩浩蕩蕩出殯的隊伍,歎道:“要是能夠得到梁將軍這樣的榮耀,死了也甘心呀。”
童氏在旁邊聽到了,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敲了一下馨娘的頭,“你要是再敢在我麵前說出這種話,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瑞娘看著曾經自己的棺木,以及棺木之前的至親。呆了半晌,才微微搖頭,擠出三個字:“活著好。”
馨娘吐吐舌頭,不再言語。
眾人正說著,隻見送葬的隊伍已經走過大半。
突然在旁邊的祭棚中突然傳來琴聲。這琴聲婉轉淒厲,在送葬的喪樂中響起,很是突兀。
“有人在彈琴?”旁邊的眾人議論。
“好像是國子監的祭棚。”
瑞娘聽著琴聲,怔住了。
琴聲時而高亢嘹亮,如金戈鐵馬;時而婉轉低回,如訴如泣。眾人聽著琴聲,不禁跟著撫琴人的思緒百轉千回,心中湧起無限的悲涼。
“嘣--”琴弦斷了。
眾人才從剛才沉浸其中的琴聲中回了神,都紛紛詢問彈琴者是何人。不多時,有人從旁邊的祭棚中打聽回來,原來是國子監博士王詢。
這位王詢博士之所以有名,實在是因為他的身世特殊,不說他的祖父王畿為當世大儒,國子監祭酒;父親王頤官拜資政殿大學士。隻說他的母親為大正朝最為尊貴的晉國長公主,太祖嫡女、太宗親妹,也是隆清帝的親姑姑;而他的長姐王芸清更是隆清帝的皇後。這顯赫身世,王詢本人卻始終低調,幼年就外出遊學,師從西隱先生,不入科舉、不受蔭封,甘願在國子監當一個博士。
“王詢博士師從西隱先生,學問超群,沒想到琴藝也出眾。以琴聲祭奠,也算得上是情真意切。不過此琴聲悲壯不足,淒厲哀傷有餘,不能盡顯梁將軍的風骨。”張鐸歎息。
“阿爹,但是我聽得都入了神呢,怎能說不好?阿姐,你說呢?”張馨娘嘟囔著,轉頭看向瑞娘。
瑞娘聽著琴聲,仿佛定住了。童氏在一旁怕她的身體又開始不舒服,趕緊招呼眾人想將她扶到車上。
誰知還沒碰到她,瑞娘突然站起身來,向著琴聲傳來的方向大走過去。
這下張鐸和童氏可傻了眼。馨娘也想跟上去,被童氏身邊的史婆子按下了。
瑞娘腳步很快,一下就出了祭棚,看到左麵的祭棚中有個圍了一群國子監的太學生,她向著那個方向跑去。
這時送葬的隊伍剛過,街上各家的祭棚還沒有撤去,大家紛紛對這個突然衝出來的小娘子側目而視。大正朝雖然對男女大方不是很看重,但是一個顯然是官宦人家的未婚小娘子在街上奔跑,也是很稀罕的事情。
瑞娘沒有管旁人的眼光,徑直跑向國子監的棚子,到了外麵,看見有一個青色布衣男子正抱著琴想要離去。
“先生。”瑞娘聲音不高,但是男子還是聽見了。他轉過身來,看著瑞娘,愣住了。
旁邊的博士與學生看到有個小娘子突然衝了過來,都嚇了一跳。
“娘子有事找在下?”王詢看著眼前的小娘子,應該已經及笄,但身材不高,樣貌清秀,並不認識。
瑞娘直直盯著王詢。
王詢今天來祭奠梁虞,剛剛由於心緒不定琴弦崩斷,尚未恢複心神,正想一個人靜一靜。沒想到會憑空飛來一個小娘子攔住他。雖然平日裏,由於王詢年青俊朗,身份尊貴,又富有才名,也有很多小娘子慕名前來窺探,但都沒有這樣明目張膽,王詢心裏麵有些不耐。“娘子要是沒有事,王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