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莊舍(1 / 2)

“鷹獵[1]、火獵[2]、煙獵[3]、田獵[4]、圈獵[5]、射獵,一年四季各種大小狩獵都搬到此處進行也無妨啊。王上嗜好狩獵之樂,怕是十個壽康宮[6]也滿足不了他呢。”

公主望著朱漆大柱自言自語道。聲音雖小,卻足以飄進在場所有人的耳中。一眾文臣武將都埋下了頭,人群之中王更是臉上掛不住,微微泛紅。與諸位宦官一同主導這次狩獵的寧仁伯最是尷尬,戰戰兢兢地打量著公主的眼色。

“今日王上、娘娘、邸下蒞臨寒舍,微臣惶恐,感激涕零。微臣略備薄酒素宴,冀為主上一解舟車勞頓之苦。”

為了給遠道而來的貴賓準備宴席,私宅裏的下人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寧仁伯一麵低聲下氣地奉承公主,一麵用眼神和手勢示意下人盡快預備宴席。擺放齊整的桌椅和各種珍饈美味瞬間呈現在眼前。幾十名妓女、倡優和樂師魚貫而入,在絲竹繞梁之聲與翩翩驚鴻之舞助興之下,宴席氣氛不斷升溫。從古至今,宴會上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插花於頭,隻見此時妓女恭恭敬敬地獻上花枝,席上賓客人手一支,將其別入頭上的發髻,所有人都沉醉在歡愉的氛圍中。此番賓主盡歡興致盎然之景,哪裏是寧仁伯口中的薄酒素宴,分明是一場饕餮盛宴。如此奢靡豪華的宴會還將日日上演,直到狩獵結束隊伍返京。

珊側耳傾聽,乘風而至的喧囂聲漸漸放低,遠處的福田莊回歸了原有的寧靜。這幾日,狩獵隊伍隻在白天放鴨,進行簡單的鷹獵,宴會則把酒言歡至深夜方散。今日這麼早便結束了宴會,想必是為了明日盛大的狩獵以及王與世子的賭約養精蓄銳罷。

緋紅色的晚霞鋪展於天際,珊坐在回廊的簷廊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周圍動靜,等待天色完全暗下來。珊先於王室一行便抵達了自家領地,此刻正暫住於莊舍之中。位於山腳下的莊舍距福田莊較遠,這裏是管理農場的地方。莊頭[7]和農夫們也居住在此,說白了,這裏就是奴婢們的居所。

開闊的庭院裏有兩三個下人經過,珊卻沒有遮掩那張沒有一絲刀疤、光滑如鏡的臉龐。相反,她微笑著回應前來搭話的人們,毫不避諱地表明身份。包括奶娘的老頭子張鬥在內,生活在莊舍裏的所有人都知道女扮男裝的珊就是莊舍的主人,他們都是珊帶回來的流民。

當時,官僚、宗親和公主帶來的怯憐口為了占有並擴張土地,可謂使盡渾身解數,花樣百出,殘暴惡劣,其中最受歡迎的做法就是假造賜牌[8]。蒙古大軍入侵過後,大量荒廢的農田和山地有待複墾,賜牌便是王室為了恢複農作推出的舉措,並規定賜牌名下的土地所有的產出可以免於征稅。富有的地主便濫用這項政策,四處獲取賜牌,將得來的土地交由奴婢開墾,並且無需上繳任何賦稅。更有甚者還偽造文書,即便是那些已經歸於別人名下的土地,也謊稱自己已經獲得賜牌進而強行霸占,這就是民間最深惡痛絕的“冒受賜牌”。

寧仁伯也是強取豪奪的一把好手,不但偽造賜牌冒領了多座占地可觀的農場,而且還私下裏放高利貸,強行逼迫那些還不起糧食布匹的農夫拿土地來抵押欠債,從而把自己名下的土地越做越大。抵押土地還償不清欠債的農夫則出賣人身,被寧仁伯收入麾下當作奴婢使喚。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土地和奴婢納入賜牌名下,免稅範圍急劇擴大,自行耕作田地的農夫則需要上繳更多賦稅,參加更多徭役,如此一來,不堪重負的平民不得已也會自願以奴婢的身份進入權貴名下的農場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