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田莊回來之後,珊每次見到他心裏都是一陣慌亂。他揮劍的時候,頭發被汗水浸濕,輕輕擺動著,讓她的心也會跟著一起蕩漾。他身上隱隱約約的鬆樹味道總會讓她呼吸困難,連不經意間的四目相接也會讓她心跳加速。但是他的目光卻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她為此兀自氣悶。手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腳下每一步有力的邁動,還有口中不經意見吐露出的每一句話,都撩撥著她敏感的神經,讓人分外痛苦。這樣的反應太傻了!雖然心裏這麼想著,但珊的五官和情感總是情不自禁聚焦於他,難以抑製。
更嚴重的問題是,所有的苦惱都隻是她單方麵的。珊不想讓他察覺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苦惱,所以總是發脾氣,總是胡攪蠻纏,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一旦她表現出好鬥,他就會退讓一步,等待她自行冷靜下來,僅此而已。潾沒有問她為什麼,也沒有問她要不要緊,更沒有好言好語安撫她。置身其中感到痛苦和動搖的人,一直以來都隻有珊。
回想起潾看著忽赤強搶民女卻一言不發,珊搖搖頭,嘴角浮現出苦笑。
“不是那樣的,不是因為我。為了不讓我發覺他隱藏的某種東西,所以他才極力克製著,但絕不是因為我。”
“或許,小姐對那個人了解得還不夠透徹。”
飛燕溫柔地撫平了珊眉間的皺紋。
“因為男人不會把心裏想的事情全部說出來。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不會說我想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親口說出來。小姐您知道嗎,男人反而比女人更容易害羞呢。那人在小姐麵前表現得那麼冷靜,其實是想隱藏自己真實的心意。因為男人都想在女人麵前展現出強勢的樣子啊!女人的話,難過的時候就哭,心煩的時候就發火,但男人不能,因為這樣會顯得他們很軟弱。”
“他已經夠強大了,用不著刻意擺樣子。不管是在誰的麵前。”
“可能隻會在某個人麵前變得不一樣吧。”
“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那個人也不會是我。”
“真的嗎?您真的這麼想?”
“真的。”
飛燕眨巴著眼睛,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
“怎麼會對小姐無動於衷呢?您比任何人都漂亮,心地又那麼善良,他怎麼會不喜歡您呢?隻要是個男人,都會情不自禁地為小姐著迷的!那人難道是鐵石心腸嗎?”
“我既不漂亮也不善良。”
珊笑出了聲。
“我既不是淑女,也不具備任何身為女人應有的品德。所以啊,不僅是潾,任何人應該都很難喜歡上我。不過,他的冷血倒是事實,我一點也不意外,這人就是鐵石心腸榆木疙瘩。”
珊淡淡一笑,飛燕與她對望,不由得一陣揪心。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小姐居然如此貶低自己,還是麵對一個對她漠不關心的男人!飛燕對那個叫做“潾”的男人很不滿。
“那樣的人有什麼好?小姐不要再為那種人徒增傷感了,忘了他吧。”
“要是能忘記就好了,但是……”
珊驟然一歎,臉上的微笑哀切到竟有萬念俱灰之感。因為心有所屬,現在的她已經顯現出成熟女子的魅力了。
“……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什麼,也沒有強迫自己去喜歡他。就是突然某個瞬間,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心下一沉,然後就開始噗通噗通地亂跳……我如何才能抑製住自己呢?”
“就像瞬間被閃電擊中?什麼時候有的這種感覺呢?”
“我不知道,隻是不經意觸碰到了他投過來的目光?可能一個似有還無的淺笑就足夠了,又可能是因為他那句‘我信你’的客套話。他的樣貌,他的言語,這些都不重要。”
“是啊,重要的是他這個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