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沒時間在這兒跟奴婢起爭執。寧仁伯甩開飛燕的頭發,猛地站起身來,和來時一樣,摔門而出。
“啊,不可!”
飛燕急忙追出去,連滾帶爬地跑下階梯,來到庭院。她要死死抓住老爺的褲腿,就算被他踢得頭破血流也要為小姐爭取些時間。寧仁伯闊步向前,就在飛燕快要拽住他的時候,他卻哎呦一聲,彎起一側膝蓋,整個身子歪向一邊。飛燕正想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將他攙起,寧仁伯卻已經躺倒在地。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令她愈發驚慌失措。隻見老爺口吐白沫,就連痛苦的呻吟聲也發不出半句,飛燕不知所措,瘋了似的搖晃著他。
“老爺,老爺!”
搖晃了好一陣後,見老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飛燕又朝著遠處的正房疾聲大呼。
“來人啊!快來幫忙啊!”
寧仁伯清清楚楚地看見府裏的家奴紛紛湧來,將自己和飛燕二人團團圍住,還聽見下人衝飛燕叫小姐的聲音。見下人們將他抬起,寧仁伯竭盡全力欲要揮手示意,怎奈身子卻不聽使喚,完全動彈不得。他的身體開始麻痹,漸漸變得僵硬,唯有指尖還在輕微地顫抖著。
“那人不是我女兒!她不是珊!她就是個卑賤的丫鬟啊!快去尋我女兒,我的女兒!我家珊兒!珊,珊呐!”
寧仁伯放聲呼喚女兒,卻沒人聽得見。此時此刻,他真正的女兒正沿著紫霞洞的溪穀趕往鬆嶽山。
望著武皙異常寬闊的脊背,珊似乎明白了飛燕為何如此堅定不移地信任她的“那位”。眼前這個男人絕非池中之物,打一開始就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可絕不僅僅是因為他眼角那條長長的傷疤,炯炯有神的目光、結實粗壯的手臂、敏捷的身手、無聲的腳步……與其說這人是個戲子,毋寧說看起來更像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同金果庭內接受操練的那群男子頗為相似。
“此人絕非普通戲子。”
那他又是何許人也?與生俱來的強烈好奇心驅使著她開始暗中觀察武皙。他極有可能是個被緝捕的逃犯。
“現在追究這些又有何用?”
珊苦澀笑道。她最終還是拋棄了自己的父親、家和身份,去哪裏生活、又該如何生活,她都還未做出決定。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當務之急是在武晳的幫助下逃出京城。至於他的身份,於珊而言也已經無關緊要。更何況他是飛燕信任和愛慕的男人,既然飛燕相信他,珊也選擇相信他。
“再有不遠就到了。”
珊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武晳鼓勵她道:
“路是險了些,不過這是通往城外最近的道兒。”
“莫擔心。我的腿結實著呢。”
她的腳步從未慢下來過。如此纖細柔弱的身體裏怎會湧出這般強大的力量?武皙不由地想起了飛燕。走在崎嶇上路上的少女讓他仿佛看到了雙重身影重合交疊--堅強勇敢的精神頭像是侍女該有的樣子,累到癱軟的模樣又像個十足的千金大小姐。難不成要背著小姐翻過這根本沒有路的山峰嗎?出發前,武晳還略微有些擔心,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倘若那小姐知道路的方向,說不定還會走在自己前頭。正在這時,身後那小姐開口問道:
“宵禁期間要如何出城?若非緊急傳令,所有人都不得通過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