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右副承旨(1 / 2)

眼看兩位郎將在自己麵前杵著,言辭激烈得臉上紅一陣綠一陣,潾卻平靜地一言不發。對於已經預料到的事情,他能做的隻是旁觀。在真琯和壯宜兩個純真的郎將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謜就已經另派他人在邊境地區散布傳聞,稱“世子不忍心看到良民們挨餓受苦,在皇帝麵前下跪,流著眼淚才得到的救濟米,卻被王的寵臣和他的親族克扣了”。大概意思就是這樣。還沒開始分配大米之前,民心就已經站到王室的對立麵去了,到處搗亂的事也不少。郎將們不知個中底細,一通發泄憤怒,也讓潾陷入憂鬱中。真琯和壯宜的眼神裏掩飾不住對潾的詫異,詫異潾為何能夠如此冷靜。“微臣現在跟他們說些狠話不行嗎?”“或者向殿下諫言,懲罰侵吞救濟米的那夥人……”“那可使不得。”兩位郎將背後驚現一個陌生的聲音,不但是潾,就連熱血沸騰的真琯和壯宜都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一位俊朗的男子,有著讓人印象深刻的濃眉和修剪過的胡子,如果那纖細的眼睛不笑的話,還真的是相當可怕。微微彎曲的鷹鉤鼻也讓整個麵部增添了一些銳利的感覺。他個子很高,和潾差不多,比兩位郎將大概高出一拃長,因此他和潾的視線平齊相對。然而此人並未把毫無警戒心的真琯和壯宜放進眼裏,而是微微一笑,恭敬地向潾彎了一下腰。“請原諒我的無理。我是右副承旨宋璘。”宋璘一向潾靠近,比他品階低的真琯和壯宜就自動讓開了。宋璘向呆呆地望著他的潾斬釘截鐵地說道:“官員們將救濟米分發帶走的事從以前就有,是慣例了。這是由宦官們掌管的,殿下也默許,不會因為綏靖侯幹涉而有所改變的。”“那你的意思是就這麼眼看著他們徇私舞弊中飽私囊嗎?”真琯比潾先憤怒起來。“綏靖侯正代替遠在大都的邸下監督分發救濟米。如果發現有舞弊行為,就應當及時妥善地予以查處糾正才是。監督救濟米是否妥善分發,本就是朝廷的職責,不是麼?若是如此,那就不應該阻止綏靖侯,而應該從旁襄助才是。”“這話倒不錯。”宋璘斜眼瞟了一眼氣呼呼的真琯,好像在嘲笑他。“但也不完全對。”“你是在耍嘴皮子嗎?世子邸下如果知道這件事,會非常高興的!”真琯興奮地抬高了聲調。宋璘的笑意消失了,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真琯。“我不是說過了嘛,這是殿下默許的事。這裏的官員們正在按照王上的旨意行事。若是以邸下的名義追究他們,那不就馬上變成邸下和王上針鋒相對了麼?還有一點,雖然說綏靖侯是代替邸下來監督的,但畢竟隻是宗親,隻是邸下的好友而已,並不是就可以因此對官員們指手畫腳了。如果綏靖侯站出來,反而會讓官員們誤會,認為世子邸下公私不明,動用私人關係介入朝廷公務。對於比任何人都遵守規範和秩序的邸下來說,很容易因此被官員們誤會。這難道不會折損邸下的臉麵和威信麼?”聽著宋璘振振有詞頭頭是道,真琯不再言語,但突然出現一個高官大老爺打壓自己剛才那番仗義執言,真是讓人窩火。不服輸的真琯抬了抬下巴,瞪著高個子的宋璘。“但綏靖侯已經多次代替邸下……”“郎將別說了。”最終還是潾站了出來。他不是不知道,宋璘對真琯一番說教實際上是說給他聽的。“沒有妨礙官員們的意思。要是按照承旨的意思,我站出來好像並不太妥當。感謝你適當的忠告。”宋璘微微一笑。“在下隻是想幫助您而已。”潾毫不猶疑地轉身過去。遠處,官員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塊兒,嘴裏嘟囔著什麼,也在往這邊看他的眼色。他在世子麵前很是吃得開,這一點幾乎無人不知,所以看綏靖侯的眼色行事定然不會有什麼差池。然而正如宋璘所說,自己和世子隻是親密的宗親,並不是能夠真正號令他們的人。他們的言辭感覺都是在腹誹謜,潾的心情一下變得沉重起來。壯宜和真琯也跟他一樣,臉色沉了下去,麵露不滿。“綏靖侯請稍等片刻。”宋璘讓潾停了下來。潾轉頭,隻見宋璘大步走了過來,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綢緞口袋,兩隻手恭敬地遞了過來。潾很是不解,端詳著眼前這位低頭的人。“這是什麼?”“是這次主管分配救濟米的宦官以及和他們勾結挪用大米的官吏名單。對您調查這次的舞弊事件應該能幫上忙。”“……?”潾糊裏糊塗地收下了口袋,眼眉緊緊地向下擠了擠。“你是說要調查這次舞弊?”“現在的大夫都很無能,麵對患病之人,想不到要將患處長滿蛆蟲的腐肉剜掉,隻會熬製一些莫名其妙的湯藥喂給他們。您與我這樣的人也隻能看著幹著急罷了。一個在其位謀其事的合格大夫難道不應該幹幹淨淨地割下那塊最先腐爛發出異味的腐肉嗎?即使不能馬上遏製腐敗現象,也應當將此事記在心頭,如此才能杜絕類似事件再次發生。邸下將您派來這裏,一定不僅僅是讓您在旁觀賞的,您也不是軟弱無能膽小甚微之人,想必定會巡視地方調查此事。”“向王上稟告此事並非承旨的職責。”“若是稟告殿下,宦官們定會最先得知此事。這是我費力跑了好幾趟才寫就的名單,我不希望努力付之東流,也不想現在就脫下頭頂的烏紗帽。”“貪圖權位,還談什麼正義!”真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宋璘的眼神變得更加犀利。“倘若家中豬玀成群就棄之不顧,那最後就隻會促使家裏變成豬舍,就連打掃的機會都沒有了。”“你又如何證明自己與那些豬玀不是一夥的呢?”“真琯!”麵對宋璘的譏諷,真琯又一次勃然大怒,他一追問,潾便強烈地阻止。潾站在真琯前麵擋著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宋璘。兩個男人的視線在半空交鋒。潾凝視著他細長的眼睛片刻--他能否信得過?有何意圖?初次相見,然而此人定不簡單,那麼對方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樣的?為了探索這些問題,潾敏銳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這雙不易讀懂的眼睛裏並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傳遞出遊刃有餘的自信和堂堂正正的態度。不過最起碼能夠知道,他給的名單不是假的。想到這兒,潾緊鎖的眉頭放鬆開來。他看了看口袋,淡淡地笑了。“會對我有很大幫助的。再次感謝。”“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