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完全沒有。”王琠臉上帶著憂鬱,斬釘截鐵地說道。“那孩子完全無暇顧及福田莊。一直在和世子的郎將們一起巡視地方,了解民意,為民請願。一有空就讀書、學習劍術和射藝,連去青樓喝花酒這種消遣都從未有過。跟了他兩個月,他一直都是如此。”“那也是托您的福,他才能如此禁欲清正啊。”“我們兄弟原本就對青樓這種破地方沒有任何興趣!”王琠怒不可遏,宋璘對著他聳了聳肩--你們兄弟連愛好都如此相像,難怪會喜歡同一個女人啊。宋璘對這譏諷不以為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問道:“這麼說來,世子妃該不是誤會了什麼?娘娘其實不知內情吧?邸下如此珍惜綏靖侯,沒理由硬要阻止他與賢璦宅主成婚啊,不是嗎?”“我也是這麼想的。我盯了他兩個月,當然也會這麼想。”王琠暗暗地咬了咬嘴唇。無論他怎麼觀察,都挑不出弟弟的毛病,他沒有辦法不承認。或許是妹妹產生了某種錯覺?“雖然潾哥哥嘴上說不,但……”妹妹僅這句話,也不排除是年輕感性的她可能出現了錯覺。妹妹沒想到,對方竟是令她感到自卑的潾和令她失魂落魄的珊,她慌亂到一時失去了辨別能力。細細想來就會發現,根本就是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更重要的是,潾珊二人根本沒有見麵的機會。這場持續了數月之久的焦慮終於過去,現在可算能籲一口氣了,王琠輕輕鬆鬆地推翻對玬許下的承諾,奔向福田莊。在別人看來這或許是違抗世子禁令,而在他看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那份情真意切而又令人惋惜的緣分。要不是因為那個結巴,他也不會滿麵愁容地前來找宋璘。
“宅,宅主臨,臨時有事,出,出,出門了。”結巴斷斷續續的話裏明顯帶著嫌棄的口吻,這讓王琠立刻想起上一次被壯宜帶回福田莊的路上偶然間聽到的話--三別抄。提及這幫逆賊的聲音分明就出自結巴之口。考慮到珊的安全,王琠雖然聽到了“三別抄”這個名字,卻故意把它當成耳旁風。結巴所說事關重大,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論,但不管是誰,隻要跟那個名字扯上關係就會陷入困境,而王琠絕對不能讓珊成為這個“誰”。而且,當時大家都在場,如果自己都聽到了,那麼世子的郎將肯定也聽到了。王琠為此一度寢食難安,但後來發現並未掀起什麼風波,那個郎將說不定也是悄悄地當成耳邊風了,再加上後來被妹妹語出驚人一刺激便無暇他顧,所以還真就忘了這件事。今天反複聽了幾句磕磕巴巴的話,忽然又想起來了。為什麼珊讓三別抄的餘黨住在福田莊?王琠不禁疑竇重重。“三別抄不單是武人的走卒、反對王室的逆賊,也是和蒙古抗爭到底的人。若說賢璦宅主有何理由收留他們,定跑不出這兩點。”王琠心下尋思,難道他愛著的女人和自己懷有相同的抱負?想到這一層,他的心便噗通噗通跳個不停。說不定她也一樣厭惡這個連世子這樣血統不純正的人都可以嶄露頭角的王室,亦或是對蒙古持有敵對心理。如果她的父親昔日裏對她有過調教,這一切並不是沒有可能。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她問個明白,但如果操之過急,難保不引起她的警覺,想了想還是忍下來了。“還是先秘密調查在福田莊登記過的人,以及實際居住在此的人吧。”王琠用輕快的腳步朝著邑司[1]走去。他一路上都在想,如果能找出證據讓珊騎虎難下就好了,即使收留逆賊餘黨的理由和他所猜測的完全不同,但隻要在福田莊找到他們這些人,那這份證據就舉足輕重了,看她如何為自己開脫。要是他承諾對這件事閉口不言,也許還可以作為要挾條件,換取自己對她的占有。“上一次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想到這茬兒!”“我知道你窩藏三別抄餘黨的事!”“我很嚴肅地跟你說,請你保守這個秘密,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直到王琠見到戶長,命其出示戶籍簿為止,他都在甜蜜地想象著珊會如何回答自己。戶長不安地斜眼瞥向仔細查閱福田莊戶籍的王琠,王琠命其出示更早之前的戶籍簿。“是……啊……?”戶長瞪大了眼睛,表現出很慌亂的樣子。“這就對了!”他的氣場愈發強烈了,拍著大腿歡呼著,瞪著磨磨蹭蹭的戶長,找到了可疑之處。一般的戶籍都是在式年[2]更新,辛卯年的檔案上記載的人員中,很多人卻在戊子年的檔案中被落下了。在王琠的強勢追查之下,戶長承認,戶籍是偽造的。美好的想象似乎變成了現實,王琠滿意地笑了。他好像看到珊在眼前懇求自己,說無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但戶長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幻想破滅了。“並不是我想這麼做的,而是綏靖侯要求的……”王琠拿在手裏的戶籍簿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是潾偽造了福田莊的戶籍?他好像迎頭撞上了什麼東西一樣。潾竟然偷偷幫著珊管那些逆賊同夥的閑事,為什麼?圖什麼啊?為了誰?王琠混亂一番後清醒過來,並沒有直接拿著逆賊的證據去找珊,而是回到了開京,直接朝著宋璘的宅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