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殘忍的笑容從謜的嘴角泛開,讓渾身血淋淋的宦官不寒而栗。世子希望的並不僅僅是坦白交代,而是要讓他生不如死,所以才不停地要求他說出巫師的名字。世子是想聽到他從他嘴裏發出的慘叫聲,是想聞到從他的皮肉裏散發出的糊味兒,是想聞到夾雜在他血液裏的血腥味兒!眼前的這個青年終於露出了自己的本性,簡直讓人顫栗,讓人無法想象,崔世延完全驚呆了。“是不是還有一個人,陛下?”崔世延突然明白,自己已經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這時他的嘴角突然又隱隱地浮現出一絲微笑。低頭俯視著他的謜,嘴角邊也出現了他特有的笑容。刑用得差不多了。“聽說,受到詛咒的鬼都會顯靈,會將災禍轉嫁到對他忘恩負義的人身上。你也承認,公主對你大恩大德,你卻詛咒她,如此忘恩負義,所以今天才會惹禍上身。人證在此,你亦招供,不如當即了斷,就當接受懲罰吧。壯宜!”“邸下,且慢……”王潾趕緊上前阻止。“從未有過在拷問現場,因本人坦白交代反而當場處罰的先例。先將其關進大牢,等所有的罪都確定之後,再擇日砍頭吧。”“潾。”謜壓低了聲音。“你忘了我為什麼要拷問他們了嗎?我是要砍了他們的頭,就現在!”“但是,邸下,您這樣處決他們,別人會指責您因為個人私憤濫用國家的法律。要想讓百姓遵紀守法,得讓他們從心裏尊重法律,不能讓他們從心裏害怕法律。所以需要走一定的程序,必須按程序辦事。”“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要讓大家害怕!百姓、官僚、甚至國君!所有那些看不見的我的敵人!如果不讓他們知道威脅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我就會先死的!”謜咬牙切齒地說完,隨後轉身朝向宋璘。“你也和綏靖侯同樣的想法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凡事一板一眼永遠得不到想要的結果。殿下會使用最殘忍的手段讓敵人聞風喪膽,舉白旗投降。對邸下您來說,對付這些意圖謀反的逆賊,這辦法也是最有效的。”宋璘惡狠狠地說著,謜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看了一眼潾,又把壯宜叫過來。“砍!”刀刃仿佛剛在空中劃過,在崔世延被綁的地方,噗通一下腦袋便掉了下來,仿佛幹淨的脖子上畫了一條紅色的線。繼而隻聽啪的一聲,血流如注,從宦官那體無完膚的身體上迸發下來。謜環視四周,陪在世子身邊的宦官們、跟著過來的王的大臣們,個個麵如死灰。然而,他希望看到的正是這種表情,這隻是一個開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隨即吩咐道:“下一個!”第二個就是崔世延最先供出的陶成器。陶成器一走進鞠廳院子裏,就看到崔世延的頭顱從身體上掉下來,還沒等世子拷問,就使勁磕頭說自己犯了罪。然而,謜並沒有那麼寬容,他不會讓他這麼快地認罪、砍頭。最終,陶成器還是品嚐了崔世延所承受的痛苦,才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下一個也是如此。全淑、方宗氐、金仁鏡等宦官依次走進來,看到同伴們如此慘狀,他們嚇得幾近昏厥。這些人也同樣經受了殘酷的拷問,然後被砍了腦袋。中郎將金瑾和將軍尹吉孫、李茂等這些被謜逮捕的人,除一人外,全部被處決。院子裏屍橫遍地,有人實在不忍直視眼前的慘狀,轉過頭去,有人則用手強捂著嘴,不停地幹嘔。這其中,剩下的最後一個人--身穿素服的無比走了進來。她真的很美,一張野性的麵孔身穿一身素服,雖然有些不搭,卻掩飾不住她原有的美。那些將她押上刑具、用繩子捆綁住她四肢的侍衛們哆嗦著手,掩蓋不住內心的興奮。她獨有的體香在鞠廳的後院裏四溢開來,蓋過了剛才的那場血腥氣。人們不停地抽著鼻子幹咳著,極力想掩飾心中的躁動。“果然是個妖女,所有的人都魂不守舍了。潾,怎麼樣?”世子轉過身看著站在自己右邊的朋友說,而此時的潾卻一籌莫展地看著院子裏橫七豎八的屍體。即便是想威脅王,這也太過了。這難道是他所期望的國君的所為麼?潾不置可否。他的主人、他的朋友、他的謜雖然頑皮淘氣,但卻明辨是非,寬容大度,讓手下的人死心塌地追隨左右,是一個無出其右的帝王之才。他不曾給人帶來傷痛,反而願意替別人撫平傷口。他不是用這種方式獲取權力的人!“真的如此嗎?”潾不由自主地問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謜的這種行為不再讓他感到陌生。很多時候,在世子的身邊,他都覺得別扭,感到有些窒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那張清秀的臉龐和修長的身材,再讓他熟悉不過了,然而很多時候卻好像是另一個人。到底都是哪些時候呢?謜兩眼凶光畢露,盯著院子裏的無比,在朋友的這張臉上,潾又一次感到了陌生。宋璘麵無表情地看著無比,他並不是因剛剛發生的這場超乎想象的血腥逼供而變得無情。看到她那一瞬間,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在他的內心中洶湧激蕩著,他實在無法做出一個表情詮釋所有。他看到了她,但她卻沒有看見他,但她分明知道他站在世子旁邊。她的嘴角掛著明朗的笑容,然而這笑容並不是因為眼前圍繞著她發生的這一切。就在她意識到之前發生了什麼的那一瞬間,她知道人群中有她的情人在注視著她,因此她不由得放心地笑了,至少她可以死在他的麵前。然而那個笑容在宋璘之外的旁人看來,是那麼大膽和狂妄,好像在說--嗬,殺了這麼多人啊!在謜看來亦是如此。“你這個禍水!看到這些被你禍害的人,還能笑得出來?”“笑也要問罪嗎?”她故意拖了長音,話語裏夾帶著嬌氣。在這場血光之災當中,她竟然如此淡定泰然,並且麵帶微笑,就連謜自己也遲疑了,真的可以將母妃的死嫁禍給她嗎?即使不按照他嫁禍的罪名,沒有借用巫師的咒語和法術,他的母親也會死的。這張臉、這聲音、這笑容!讓他的母親時時刻刻心懷嫉妒,肝腸寸斷,最終走向死亡。都是因為無比這個女人!想到這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那隻手緊緊地握起了拳頭。“聽說你指使巫師和僧侶詛咒公主。不要狡辯,你的同黨已經坦白交代了。”無比順著謜手指的方向,呆呆地看著巫師,突然噗嗤一下發出一聲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