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刀本就是用來防身的,我隻是適時地揮動了它。”“你怎麼可以如此對我?!”“謜,我一直把你當做朋友。作為朋友,我深深地愛著你,珍惜你。潾也是一樣,不,他比我還要愛你。所以這幾年來,為了不違背你的意願,不損害你的體麵,我們一直都在努力著,忍受著。可是你卻拋棄的你的朋友,拋棄了我們兩個!”“我是王!王沒有所謂的朋友!更沒有令王孤獨的朋友!”她就像隻狸貓,眼放綠光,腦袋像是挨了一記悶棍,茫然若失地望著謜。大而漆黑的眼眸盛著深切的悲傷,她哀切地濕了眼角。那銳利的刀尖在空中劃了半圈,然後瞄準了她的脖子壓向細薄而透明的皮膚。“殿下……”她哽咽著壓低的嗓音有些顫抖。“……許久以來是小女子會錯了意。自從那日在市集後巷裏見到殿下之後,我就一直對您出言不遜,蠻橫無理,是殿下您寬宏大量地包容小女子。殿下施恩於我,小女子非但不知感恩還得意洋洋地自稱是您的朋友。現在我竟然在殿下麵前揮舞凶器,傷了您的龍體,實在不可饒恕。小女子願以死謝罪,請殿下恩準。”“住手,珊!”謜跺腳大喊道。他握緊拳頭,鮮血順著手背一滴滴地掉到鋪於地麵的地毯之上,他卻顧不得看一眼自己的傷口。“把刀放下。否則我定不會饒恕你!”“懇請殿下不要饒恕我。因為我也不會饒恕殿下!”“你死不了的。竟敢威脅王,你瘋了嗎?”“小女子並沒有威脅殿下,也沒有瘋。我要死,因為我要見的那些人都已經去了陰間。”“你若死了就再也見不到潾了!”珊失笑道:“哈,‘死了’?就是我活著也見不到潾啊,這不是殿下您與我說的嗎?”“他還活著。”謜咬牙切齒道。“他還活著,雖然滿身瘡痍……我已經確認過了,他抵達明州之後就被賣去做奴隸了。想要證據?那就看罷!”謜從袖子裏掏出一封被折疊成小小一塊的書信,朝珊扔了過去。她狐疑地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信紙又看了看謜,手裏的尖刀依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就這樣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拾起了書信。信上隻有短短一句話。“買下罪人的色目人商隊去了撒麻耳幹。”珊難以理解似的皺著眉頭,謜急躁地對她吼道:“難道還要把罪人的名字全都寫下來給你看嗎?區區一個奴隸被賣都要向王傳遞書信彙報,如果你覺得這種事很稀疏平常的話,那麼不信也罷。但既然是王在乎的人,必定和一般的奴隸有所不同!”珊能感覺到謜不是在說謊。啊啊,潾還活著!她的視線瞬間模糊了。雖然這一頁書信已經反複看過兩三遍,但是她還想再確認一遍。她握住妝刀的手漸漸鬆開,想要打開皺皺巴巴總是卷上的信紙。她一遍又一遍地確認上麵的字,謜看向她的視線冰冷而陰沉。“那些色目人商隊都是誰?撒麻耳幹,那是什麼地方?”“上麵寫著的內容,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撒麻耳幹[1]是以前康國[2]所在的察合台汗國的城市。因為與伊利汗國的邊境接壤,所以那些人應該會經過該地去往亦思法杭[3]、帖必力思[4]或者八吉打[5]。”謜一邊用生硬的語調說著,一邊向她走去。珊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信,直到謜走到她身邊並坐在與她視線平齊的地方,這才猛地抬起眼簾。“給你寄信的人是誰?在哪兒?”“你覺得我會老老實實地告訴你嗎?”謜咧嘴一笑。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地握住珊的手腕,輕輕一扭便從她手上搶走了妝刀,接著快速往後退去,一下子站起身來。看到珊臉上掩飾不住的驚慌神色,他這才露出一貫的悠然微笑。“以後不要以死相逼了,這種辦法終究是行不通的,想必你自己應該更清楚。因為在見到潾之前,你必須留著自己的性命。如果你想去見他的話請隨意。你可以去撒麻耳幹找他!不過你記住了,珊!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如果被我發現你想逃跑,到時候不用你自殺,我會親手結束你的性命。那麼,你就永遠見不到潾了!”她站起身怒視著他,但迸裂著怒火的眼神很快就平息了,因為憤怒牢牢握緊而顫抖的手也鎮定下來。謜有些泄氣,他心裏麵還期待著她會像狸貓似的激烈反抗,或者因為遏製不住憤怒而掙紮著大喊大叫。但是珊看向他的眼神中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怨恨,隻有一種悲傷或者說是憐憫的情緒。帶著隱約的哀切、淒涼和苦澀的目光讓他深感不快,他好像在哪兒見過這種討厭的眼神。最後一次見到潾的時候,他就是那樣的眼神。謜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轉過身避開了她的目光。“我廢除了政房。此外,還把掌管人選的事務交給了翰林院,所以以後就由學士們負責銓選[6]之事。聽說不久前你向他們建言了?以後也時常在政事上給我一些建議吧。”謜走出去之後,門再次關上了。珊默默地站在房間中央,身邊是散落一地的食物和胡亂翻滾的器皿,拿在手裏的信隨著門縫滲進來的風輕輕抖動。不知道謜把這封信反複打開又合上過多少次,紙張破破爛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