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娘娘居然親自動手了，這真是振奮人心啊。”宋璘懶洋洋地笑著。他撫摸著幾縷纖細的胡須，然後又撚了撚。平日裏動不動就流露的嘲笑，此刻變成了摻雜著讚歎的笑容。王琠明顯感受到了他的變化，心裏生出一陣滿足感，但他眉間的陰影卻依舊沒有消失。宋璘勸慰似地用柔和的語調說道：“靜妃娘娘也是人，還是個女人。被自己的丈夫欺騙了那麼久，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不會心懷怨恨。您是娘娘的哥哥，應該更能理解吧。”“但是這不像她，她不是謀劃這種事的人。”“哪有人生來就是為了謀劃這種事？受了委屈會滋生憤怒，憤怒不斷累積會變成怨恨，怨恨深重的時候就會報複回去，人都是這樣。有句話說得好，如果看到丈夫的小妾，就算是街邊的石佛也會背身而坐。”這些話看似是在安慰他，但王琠卻有些介懷，於是嘴翹得老高。因為這好像在抹黑他那賢淑德良而又品性高潔的妹妹。這時，宋邦英突然插話道：“好了好了，事情得以進展的原因先且不論。從結果來看，是助長了我們的氣勢不是嗎？靜妃娘娘說服公主寫信並偷偷送達皇太後，這件事真是做得極好。趙妃詛咒公主，讓王對公主冷眼相待，這樣的話一聽就很傷心啊。我猜想，應該是貞和宮主為娘娘講述過無數遍的經曆派上用場了。”“簡直是廢話連篇！”見宋邦英把自己的姑母也扯了進來，王琠的表情更加不悅了。“這不是廢話。”宋璘立刻接著說道。“這是貞和宮主很久以前就遭遇過的事情。太上王失去無比等親近之人的時候也遭遇過。再繼續往上追溯，莊穆王後也是用一樣的手法讓慶昌宮主蒙羞。如果要報複王，沒有比這更絕妙的辦法了。以牙還牙！這正是我所期待的。雖然靜妃娘娘從未參與我們的商討，她卻為我們拉開了這件事的序幕，還有比這更大的恩典嗎？如果好好利用此事，我們就能推翻王。您呢，準備好了嗎？”“準備？什麼準備？”聽到王琠呆傻的回答，宋璘微眯起了眼睛，冷冷地說道：“我是問你，公主對您的好感到達什麼程度了。如果得不到公主的芳心，即使把王趕下了王位，您也登不上寶座。”“目前還不清楚。公主見到我的時候嬉笑連連，眼神中也帶著笑意，好像是動心了。但我又不能直接問她……女人的心，我怎麼猜得透？”“您當時不顧及別人的眼光，使勁糾纏賢璦宅主的氣勢哪兒去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可不是那種四處留情、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你以為接近公主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嗎？為了這個計劃，我也在拚盡全力！”被人戳中了痛處，王琠反倒大聲嚷嚷起來。自己做得不好還這麼理直氣壯，計劃就是因為他才拖拖拉拉沒什麼進展的。即使給他指明了成王的捷徑，他也不知道機靈點一氣嗬成，居然還在這裏負氣頂撞。宋璘用餘光掃了一眼王琠，這家夥就像個孩子似的，從來都不會主動做些什麼，但這也正是從眾多宗室貴公子中選擇他的理由。小孩子就是不會立馬聽你的話，而是需要你不斷地提醒他要做的事，仔細地教導他做事的方法，還要幫他創造合適的環境。中途再時不時地給他助助興，鼓勵並激發他的士氣，他才會勉強跟著你走。宋璘選擇王琠之前，已經做好了承受這些的覺悟。他再次換上了溫和親切的態度。“公子自然是在拚盡全力，看樣子也明顯獲得了公主的好感。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公主是否會拋棄王轉而投入公子的懷抱，但既然靜妃娘娘已經著手開始做這件事情，那我們也隻好出麵了。您去找靜妃娘娘，讓她再見一次公主吧。我的意思是，要想辦法把趙妃和她的家眷全都抓起來。往死裏拷問的話，什麼事最後都會變成事實。王器重趙仁規，還將他任命為司徒侍中參知光政院事。如此一來，不管皇太後之前有多疼愛王，也會對他心生不滿的。”“但是，要以什麼罪名抓捕趙妃和仁規的家眷呢？請求靜妃娘娘去做這種事，會不會太過分了？”“抓捕他們的理由，就由我們來捏造。很快，宮門上就會出現一封匿名信，當然就是告發趙妃和她父母的榜文。請把那榜文拿給公主看吧，她會告訴我們要做的事情。”“那種事……我們靜妃娘娘會痛快地答應嗎？”“會的，一定會的。”王琠不安地不斷用手摸著下巴，但宋璘果斷的語氣和確信的眼神給他吃了定心丸。宋璘也不忘吹捧這個優柔寡斷又疑心重重的公侯。“二位兄妹情深，您願意出麵真心為她提供幫助，靜妃娘娘感謝您都來不及呢。更何況，您是靜妃娘娘最依賴的哥哥。如果借此機會讓靜妃娘娘充分感受到您的深厚情誼，那麼以後靜妃娘娘就會放棄王，轉而一直站在您這邊幫助您。”王琠的耳根本來就軟，宋璘對他的有力肯定讓他深受鼓舞。雖然宋璘是個內心陰暗的人，但是他卻有著指鹿為馬的能力。咳咳，王琠輕咳了兩聲，然後便毅然走出房間，準備去見自己的妹妹。“但是，趙妃和他的家人死了之後，事情也有可能就此終結不是嗎？”王琠剛離開，宋邦英就湊到堂弟身邊說道。“我自然不會讓事情就此翻篇。”宋璘比任何時候都充滿自信，但是天生比較消極的宋邦英卻先產生了警惕。“即便如此，也不能因為一個王妃詛咒了公主就廢除他的王位啊。莫非，你暗地裏還掌握著王的致命弱點？但是自從王繼位之後，他從來沒有召見過你啊……”“若不用再策劃像除掉王潾那種見不得光的事情，王自然沒有理由召見我。所以現在啊，算是兔死烹狗。”雖然是個被拋棄的人，但他卻哧哧地笑著，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宋邦英獨自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實在是可惜了‘三別抄’那個名號。王給學士們和他的追隨者們賞酒賞馬賞紅帶，甚至還賞賜宮裏的燭火。如果那件事按照計劃順利進行的話，我們早就把王的勢力連根拔除了。就連愛其如命的朋友綏靖侯，王也徹頭徹尾地相信他是逆賊並毫不猶豫地殺掉了他。大好的機會就那麼打了水漂……”“王不是因為相信王潾犯了謀逆之罪才殺的他，而是明知他不是逆賊，卻依舊選擇殺了他。”“什麼？王為何那麼做？王潾不是王上的左膀右臂嗎？明明知道他不是逆賊，竟然還那麼殘忍地把他殺了。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