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當然是因為王早就想殺了他,還是以非常殘忍的方式。除此之外,還能有別的理由嗎?”宋璘理所當然地說道,但是宋邦英實在難以理解。那晚,也就是綏靖侯從這個世界消失的那天夜裏,在一片漆黑的左碧瀾亭的柱子後麵,宋邦英和宋璘親眼看到他死後被人扛了出去。他們之前正打算去韓慎的府邸撤回此次告發,正巧接到了當時還是世子的王的召見,於是便匆忙趕了過去。他們與王同行到達碧瀾亭,按照命令把周圍人全部驅散之後,斂聲屏氣地目睹了這場黑暗中的血腥暴力。王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可以對自己曾經珍愛過的人如此狠心。但是,難道不是因為好友的叛變受了巨大打擊,一時間無法接受才那樣做的嗎?為何宋璘卻說王很早之前就想殺了他?宋邦英歪著腦袋仔細斟酌著他的話。宋璘看著他,煩躁地搖搖頭。“事情都過去了,馬後炮還是省省吧。現在正是效法王的手段,將王拉下馬的最佳時機。”“但是,真的能廢除他的王位嗎……”“王從沒像現在這般得意過。那李承休一大把年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但是王卻攜他來開京,像對待自己親生父親一般服侍著他。正如兄長所言,王喜笑顏開地和學士們議事,認為自己的政途一片光明而洋洋自得著呢。但是……”“但是什麼?”“……王在陽光下嬉笑的時候,也有人在暗地裏惆悵地歎息。那樣的人正適合為我們所用。”“那樣的人,你指的是誰?”“太上王殿下。”宋璘露齒笑道。宋邦英心裏卻很不痛快。“逸壽王?因為區區一個女人就變得萎靡不振,還央求皇帝讓他禪位的老人對我們有什麼幫助?現在也是,白天見見貞和宮主回憶過去的時光,晚上再抱著淑昌院妃排解空虛。這就是他所做的一切。”“兄長,您以為逸壽王是真心想要禪位嗎?真的是因為不堪政事所擾?怎麼可能!他正在磨刀霍霍,準備找機會報複自己的兒子呢。而且,還是利用自己的兒媳!如果說靜妃點了那把火,那麼,煽風點火的人就是逸壽王。”“何出此言?勸阻公主不要寫信給皇太後的人可是太上王啊。”“大家都以為是如此,不過那隻是表象。其實啊,建議公主派人把沒收的書信偷偷送出去的就是太上王本尊。”“什麼?此話當真?”宋邦英瞪大了眼睛,宋璘笑容滿麵地看著他。這件事可以視作趙妃誣告事件的起點。公主對隻寵幸趙氏王妃的王心懷不滿,所以就在信上用畏吾兒文寫了“趙妃下了詛咒,讓王無法愛上我”,然後準備寄給本國的皇太後,也就是她的祖母--闊闊真。這,就是事件的開端。王隱約猜測到信的內容,所以就派趙仁規的女婿樸瑄去打聽具體內容,但是樸瑄被公主從蒙古帶來的私屬隨從打了一頓後被趕走了。王深覺不安,於是請求太上王去安撫公主。因為比起夫妻二人,公公和兒媳之間的關係反而更為親密。那封危險的信看似在公公的說服下扣了下來,但事實卻恰恰相反。“逸壽王雖然請求禪位,但是並沒有想到皇帝居然那麼快就接受了。皇帝好像就等著姑父退位,一下子把自己的表弟推上了王位。對於逸壽王來說,那可是不小的打擊。”宋璘雲淡風輕地解釋著,宋邦英點了點頭。“所以,太上王和自己的兒媳是一夥的?”“太上王不僅和公主關係親密,和公主的私屬隨從們也有著緊密的聯係。他還警告來到高麗的蒙古人,說‘王雖然在效仿元朝的製度進行改革,但其實是在施行疏離上國的政策’。當然,在背後教唆他那麼做的人是我。不管怎麼說,公主的私屬隨從去傳信的時候,應該會向皇太後報告王的真麵目。皇太後對這個不夠成熟的王仍然放心不下,這種不安可能會原封不動地傳遞到皇帝那裏。皇太後說的話在皇室裏都很有分量,如此一來,皇帝也很難繼續支持王。”“是這樣啊!原來如此……”宋邦英大笑著歎服道。事情在不知不覺間就往前推進了,但是由於宋邦英向來隻看重結果,所以他並沒有太過介懷。自從失去玉芙蓉,堂弟就幾乎成了廢人,此番見其重獲新生更是令宋邦英感到無比欣慰,也終於放下心來。淡然自若、陰險狡詐的弟弟本就心思縝密,滴水不漏,如今就連複仇的熱情也隨之高漲起來,而令他發生如此轉變之人正是當今王上。現在隻要扳倒王,高麗就是他們的天下了。宋邦英難掩內心的激動道:“沒錯,趙妃一事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一旦上國開始懷疑王推進改革的真正用意,他的王位自然會變得岌岌可危。新王上任的時候終於到了。弟弟剛才所言,可是此意?”宋璘一副似是而非的樣子,歪著腦袋,聳起一側肩膀道:“上國暫且不會支援王琠。公主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嫁的。”“那該如何是好?繼位者尚且不明,皇太後又怎會將王趕下王位呢。”“那就隻好退而求其次了。我們要再次助推逸壽王,直到王琠做好萬全準備。這正是太上王一直期望看到的,我們自然能輕而易舉地獲得他的協助。”“原來如此……”“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如此,哥哥現在快快選出一名庶官[1]撰寫張貼匿名信,就說趙妃的父母拉攏女巫。我們要搶在王上察覺出端倪準備對策之前速戰速決。”宋邦英二話不說就站起了身。那個狡猾奸詐的堂弟終於又回來了。隻要是他吩咐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宋邦英都想一手包攬。原來如此,沒錯!他連連感歎堂弟的足智多謀,和王琠一樣毅然走出了房間。“嗬嗬……”獨自留在房裏的宋璘陰冷地笑出了聲,活像個精神錯亂的瘋子。無比死後,他切齒拊心了十個月之久,是時候償還血債了。除掉王潾那日到現在,一晃也已經過去大半年了。“真是可惜啊。倘若得知賢璦宅主和那些餘黨現在身在何處,就能讓王遭受十倍甚至百倍的折磨。”宋璘喃喃自語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和王琠都在四處找尋賢璦宅主王珊。隻是,他們的目的卻截然不同。不知王究竟將她藏於何種隱蔽之處,無論宋璘怎樣搜尋都沒能發現珊的蹤跡。“沒關係!”宋璘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爽快地站起身來。他即將麵對全新挑戰,他的眼神充滿生氣。“我定要查出那女人藏身何處。到時,我會讓你好好兒嚐嚐我所經曆過的痛苦。我會讓你親眼看著那個女人淒慘地死在你麵前,我發誓!”說罷,他便敞開了房門。耀眼的陽光瞬間傾灑在他的麵前,他甩開臂膀走入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