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死裏逃生(1 / 2)

鬆花還是第一次為飛燕梳頭。這第一次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此刻,飛燕正乖乖地坐在鬆花麵前。鬆花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會親手為飛燕梳妝打扮。飛燕也是一樣。壓抑而陰鬱的空氣在周圍縈繞,不過乍看上去,她們倒真像一對親密無間其樂融融的好姐妹。好了。鬆花稍微向後退了退身,拿鏡子幫飛燕照了照頭發的側麵和後麵。鏡子裏映出的女人沒有任何表情。鬆花已經習慣了這張沒有表情的臉龐,除了初次見麵以外,飛燕就一直都是這種表情。拋去這張臉不說,此刻的飛燕和平日裏的她簡直判若兩人。雖然談不上雍容華貴,但那身樸素裝扮確是不見了蹤影,讓人察覺不出她曾是個專注於織布紡線的女人。色澤亮麗的綢緞衣是宮中或是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才有的物件,寬寬的束帶上還輔以彩絛做裝飾。一眼看上去還真像個宮女。飛燕瞥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拾起放在一旁的蒙首,鬆花幫她戴在頭上。準備好了嗎?門外傳來一陣粗狂的男聲。鬆花打開房門,讓一直候在門外的壯宜看了眼裝扮靚麗的飛燕。壯宜點了下頭,轉身道:那就出發罷。介元和炎福二人一直等候在壯宜身後,見飛燕慢悠悠地隨鬆花走了出來,猛地朝她衝過去道:難陀他娘,再看孩子最後一眼罷。”再,再,再看孩子最,最,最後一眼罷。炎福將孩子遞上前去。隻見難陀的腦袋完全向後仰了過去,張著嘴睡得正酣。飛燕看見難陀卻倏地扭過頭去不予理睬,用蒙首將整張臉都遮擋了起來。帶他走罷,不要讓我看見他。不曾想,一直以乖巧示人的飛燕竟說出了如此冷酷無情的話語,二人難為情地向後退出三四步遠的距離。炎福一不小心踩到了正站在一旁一臉悲痛的弼道。對,對,對不起!弼道推開炎福那張難堪的臉,迎上前欲要攔住飛燕。讓開。還未等他靠近,飛燕便厲聲叫嚷道。大驚失色的弼道來回看著壯宜和鬆花,痛訴道:這可不行啊,大人。鬆花,這怎麼行啊?”不用管,尤其是你。那張遮蔽全臉,布滿細小孔洞的紗羅的另一邊投來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陰冷的寒氣令他毛骨悚然。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飛燕已經把壯宜甩在了身後。弼道不肯就此罷休,欲要再次出麵阻撓。這時,鬆花伸出胳膊抓住他道:夠了,弼道。並非隻有你一人那麼想。可是此事已成定局了不是嗎?被鬆花抓著的弼道忽地低下了頭,長長地歎了口氣。而這歎息似乎成了流行病,大家夥望著飛燕和壯宜遠去的背景,不約而同地紛紛長歎一聲。飛燕堅定不移地向前走著,可那雙繡花唐鞋裏好似灌了鉛塊,她的腳步格外沉重。飛燕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拉扯著她。她想回頭,她要轉身,她在心底與這誘惑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她感受到大家目送她時那愧疚的眼神,心裏火辣辣的。方才該衝他們笑一笑才是!難陀全然不知娘親已經離開自己的事實,飛燕突然想起他明朗的麵龐,心如刀絞。勸我再看最後一眼的時候就該多看一眼才是!她埋怨著狠心的自己。就算現在轉身回去也不會有任何人怪罪她,可她還是固執地目不斜視地向前行進著。突然攔在身前的弼道閃過她的腦海。說不定,正是因為他的出現讓飛燕的離開變得遠比想象中更加容易。一想到那人還在身後,飛燕就回不了頭。這不僅僅是因為弼道曾經試圖殺掉自己,並且殺害了武皙。飛燕確實對他憎惡至極,不過還有一種比那憎惡更加複雜的情感折磨著她。飛燕清清楚楚地看見弼道用刀捅死了武皙,所以她絕對無法容許自己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在內心深處,她是理解弼道的。弼道對武皙和鬆花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定是情非得已才會選擇揮刀相向。而且,弼道還救過他們母子倆,他的雙臂和額頭都被人砍傷,直到現在他的額頭上還留有一道明顯的刀疤。每每看見這道傷疤,飛燕的心裏都會莫名地產生共鳴。——“因為小姐受傷了,所以別人才會完好無損地活著啊,為他人做出犧牲不是一件丟人的事。也許是因為武皙的話深深地印刻在她心底了罷。臉上的傷疤造成了她內心的創傷,這句話令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的慰藉。然而每次看見或是想起弼道,飛燕卻總是各種不得勁,不痛快。她實在無法理解,目睹武皙之死後被封住的聲音為何會因為弼道而重新打開。就連隨她一同沉默不語的難陀終於開口叫她娘親的那天,她也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直到弼道走投無路陷入危機的瞬間,飛燕才終於爆發出聲音。當時情況緊急,根本沒工夫計較這些。在壯宜的幫助下,傷員被一個個拖走,藏身避難。可是每每撞見弼道,她都會想到此事,這令她陷入一片混亂。她仿佛聽到自己的身體在向她宣告:你已經完全原諒了弼道,你將欣然接受弼道成為與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同僚。可是,他殺死武皙的事實並沒有改變啊!想到以後再也不會與之見麵,每每見到他就會亂作一團的腦袋著實輕鬆了不少。現在回去也沒關係。壯宜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飛燕。她依然目視前方,毫不猶豫地闊步前行著。不,我不回去。她,正在赴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