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消氣吧,別乞。他們無非是為了保護我,沒什麼可怪罪的。海山笑著對發火的少女說道,又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身後。還不如踹我身後這些家夥呢,他們犯了企圖謀殺我的大罪。“會是海都派來的刺客嗎?”脫脫順著海山的手指看去,他觀察著那十幾個陌生的男人,麵色陰沉地小聲問道。床兀兒的神色也黯淡了下來。都是我的失誤。居然這麼輕易就讓刺客潛了進來,讓大人您置於危險之中……”按照脫脫你的說法,我的過失不比你小。明知道這一帶很危險,還悠閑地在這裏散步。你把我的伯克藏在地下暗中保護我,這可算不上失誤。是我先去挑釁海都的,也是我自己露出了破綻。所以,你不需要承擔責任。脫脫低著頭,無顏以對,海山則寬容大量地說道。他再次恢複了豁達悠閑的笑容,床兀兒在他身邊低聲耳語道:“也有可能是皇後派來的。”啊,雖然需要進行一下審問,但想必也審不出什麼結果。因為即便是皇後派來的,他們也會聲稱自己是海都手下的人。我對那些人沒什麼興趣,比起那個……海山轉頭看向笑盈盈地衝著自己的少女。更準確地說,是看向站在少女旁邊的男人。“……我更加好奇那個家夥。”海山淩厲的眼神迅速掃了男人一眼。那人雖然個子很高,但是多少有些消瘦,乍一看並不會給人強悍的印象。他直挺著身子,姿態相當優雅。沒有強悍的感覺?海山忍住沒有笑,他剛剛可是親眼見識過男人的強大實力。不管怎樣,想要仔細觀察那個強悍男人的長相還真是不容易。瘦削的臉上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稀疏的胡須也沒有打理,渾身散發著一種粗獷野性的氣息。披散在肩上的頭發擋住了大半張臉,連他的瞳孔都看不清楚。是別乞的奴隸。”奴隸?那個家夥?聽到床兀兒的提醒,海山皺起了眉頭。男人穿著肮髒破爛的黑色毛皮上衣,好像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的確是一副囚犯或者奴隸的打扮。但是,如果說他不過是個普通奴隸,又覺得他身上總有點讓人難以釋懷的東西。海山大跨步走向少女。兩人的距離變近,男人掩蓋在蓬亂頭發裏的視線便緩緩垂了下去。難道是因為不敢直視皇室的王子嗎?然而海山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更多的東西。“我來了,海山大人。”因為那個不尋常的男人而被冷落的少女忽地站到海山麵前。剛才都差點沒命了,現在居然還能笑得沒心沒肺,怎麼就這麼樂觀呢。她的天真爛漫讓海山也彎著眼睛笑了起來。“居然敢把你帶到這裏,看來床兀兒也沒什麼用了啊。”即使把我扔到荒漠,我也會跟來的。少女聳聳肩,得意地仰起頭,一副自信滿滿地樣子。海山被她的模樣逗得大笑起來。都說海山是個心懷寬如大海的人,所傳非虛,盡管少女冒冒失失地追著他來到戰場,他也二話沒說便原諒了她。畢竟她之所以這麼莽撞,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責任。少女名叫別乞,是出身於維斯瓦河[1]流域的克烈族那顏的女兒。海山曾在蒙古帝國之前的首都--哈拉和林一帶短暫地率領過軍隊。彼時,他和各部族及階層的人都結下了情誼。勢力強盛的王公們都希望和靠近帝位的王子親近起來,武將們也喜歡王子豁達灑脫的性格和他卓越非凡的武藝。海山也很喜愛那些有勇有謀的戰士,因此不管是否為蒙古人,也不論長幼尊卑,他與人交往時全都一視同仁。少女別乞被海山的這一特質深深吸引,費盡苦心地想讓自己的武藝得到他的認可,從而和王子一起征戰沙場。她的本領雖不怎麼樣,卻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海山對她很是疼愛,還允許她自由出入自己的營地。這個被嬌寵過頭的少女,竟然自告奮勇說要去追隨在阿爾泰山脈與海都對戰的海山。她的父母和親衛軍將領們都驚得目瞪口呆,總是一味寵著她的海山也麵露難色。“我要成為海山大人的忽禿倫察罕。”別乞固執地纏著他祈求道。忽禿倫察罕是海都的女兒,是個馳騁疆場並且不遜於男人的女將軍。有傳聞稱,她身著和男人一樣的裝扮,在好幾場戰爭中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勇猛氣概。也聽說在幾個兒女中,海都最喜愛的就是她。海山擺擺手說道:不用了,我可不想要你這麼大的女兒。”不是女兒,是您的部下!”不管怎麼說,戰場上不需要殺不了敵的部下。刀和箭可不是用來裝飾的。海山斬釘截鐵地說道。別乞哭著央求他,最終還是沒有獲得應允,所以她就偷偷混入了前往杭海戰場的軍隊。雖然很快就被人發覺並送了回去,但是她並沒有放棄。第二次的時候,她藏在了裝運軍備物資的馬車之中。當然,還是很快就被發現了。她如此反複嚐試了很多次,海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趣。而脫脫等人暗地裏發著牢騷,說他助長了少女的壞毛病。海山最終向率先前往阿爾泰作戰的床兀兒下達了命令,吩咐他不管出什麼事都要把別乞留在哈拉和林。但是,她最後還是追了過來。海山嘴角帶著笑意,發出了一聲淺淺的歎息。他就像對待年幼的妹妹一樣撫摸著別乞的腦袋。要是帶著你這麼漂亮的孩子出行,很快就會傳聞四起吧。世人都說年邁的海都把自己的女兒當作愛人一樣疼愛,你不是很想成為這忽禿倫察罕嗎?但她最終也沒能經受住世人的白眼,還是嫁人了。我既不能隨便把你許配給某人,也沒有娶你為妻的想法。別乞,對我來說,你和我那一歲大的兒子和世剌是一樣的存在。”我也沒有和海山大人成婚的想法,一點都沒有。我是把您當作主君在追隨,不是出於男女之情。”什麼?你的意思是,對我這樣的男人沒有一丁點兒的愛慕之心嗎?“完全沒有。”啊哈哈!海山放聲大笑。她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有什麼好笑的?別乞看著他,稍稍鼓起了自己的臉頰。海山笑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正色道:那你就更沒有理由留在這裏了。回哈拉和林去吧,別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