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找她嗎？潾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別乞差點從他胸膛滑落下去，接著，她兩隻手更加用力地攥住他的毛皮上衣。他抓住她的手想要挪開，她卻更加拚命地纏住他。潾靜靜地咬住嘴唇。我真的會把你扔下去，別乞。我之所以沒有粗魯待你，是因為想到了她，是她讓我懂得了女人的心意。別乞的眼神中泛著青色的光芒。她的手輕輕顫抖著，作勢要放開潾的衣領，沒想到竟然猛地扯掉了他脖子上的細繩。她忽地跳起來，迅速後退幾步。她站在那裏，手上攥著一個褪色的綢緞香包，斷掉的繩子連在上麵晃悠著。由速卜，是我救了你！別乞不再繼續流淚，但是聲音卻很嘶啞。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要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會來到這裏，不會遇到海山，也擺脫不了奴隸的身份！要不是我，你……“我一直很感激你。”潾拍拍膝蓋，緩緩地站起身來。他挺直了身體站在那裏，目光俯視著別乞，一邊把手伸了出去。但是，我不會為了報恩而娶你為妻。還給我，別乞。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不給。少女把手藏在身後，躊躇著後退了幾步。海山大人跟我說過，你是戴罪之身，而且無法回到原來的地方。所以，他說可以讓你我結緣，這樣你就能追隨在海山大人身邊。我父親是部族的大那顏，母親出身於弘吉烈部落。你的才能與我的家族勢力結合起來的話，很容易就能出人頭地。回不去的地方和見不到的人之類的，就此忘卻吧，由速卜！如果這個香包承載著有關你故鄉和那個女人的回憶，現在就是扔掉它的時候了。如果你繼續帶著這東西，就無法擺脫罪人和奴隸的身份！不管裏麵裝的是什麼！別乞胡亂搖晃著手裏的綢緞香包，大聲喊道。激動的情緒難以抑製，她撕扯般打開了香袋。香袋中幾縷纖細的長發掛在她的手指上，如波紋一般飄蕩著，隨即便在草原猛烈的狂風中四散飛去。“啊！”別乞壓根兒沒想到，裏麵裝的竟是這麼容易丟失的物品。她驚慌失措地想伸手抓回來，但是為時已晚。還因為太過慌亂，連口袋也掉到地上了。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低聲喃喃道：……對不起，由速卜。我沒想……”夠了，你回去吧。不大不小、不高不低的嗓音響了起來。她膽怯地望著他，然而他並沒有發火。但他沉著冷靜地站在那裏，反而更讓人畏懼。別乞努力掩蓋聲音裏的顫抖，假裝冷靜地說道：這樣反而更好，由速卜。經過此事，忘卻牽絆著你的過去吧。即使她不在了，不是還有讓你想起她的我嗎？你就把我當成她的替身吧。用看待她的心情看著我，用想念她的心情想著我，用想要擁抱她的心情擁抱我。這些我都可以承受，不管是什麼。“我做不到，別乞。即使你和她一模一樣，我也做不到。”為什麼？因為我不是她？你就非她不可嗎？”即使是為了你，我也不能這麼做。我一輩子都是某個人的罪人，也永遠都是某個人的奴隸。我沒有多餘的心可以割舍給你，希望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倒是你，不要浪費你自己的生命了。好好想想，此刻你最需要的是什麼！“我現在想一個人靜靜。”別乞隻覺鼻尖一酸，邊上掛著兩個酒窩的嘴唇被她咬得慘白。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跑掉了。等到她完全消失，潾才小心翼翼地在她剛才站立的草地周圍摸索起來。難道風兒太過猛烈，把綢緞香袋也吹走了？抓在他手裏的東西，隻有細細的草葉。尋找的範圍漸漸擴大了，小小的綢緞香包肯定是滾落在什麼地方，但是不管他如何執著地尋找，也始終沒有找到那個香包。這時，隱身於遠處黑暗之中的海山走了過來。察覺王子正在靠近，他猛地坐在原地，神經質地抖摟頭發。你有點禁欲過度了，由速卜。別乞那個模樣的，也不算差啊？海山彎下腰，將隨意滾落在地的馬頭琴撿了起來。他頑皮地把弓搭在弦上，發出怔的一聲，而後聳了聳肩，將琴和弓分別拿在兩隻手上，說道：別乞選錯了樂器啊，馬頭琴有著喚醒忘卻本分之人的力量。至少，對於蒙古人來說是這樣的。聽說過成吉思汗的故事嗎？海山就像親密的朋友一般走到他身邊坐下，但是潾連看也不看一眼。海山爽朗地繼續說道：是在可汗成為大汗之前的汗王時期，沉迷於某個後宮之人的故事。據說那位了不起的後宮佳人還是個高麗人？可汗一心撲在和那個女人的玩鬧嬉戲上，撒手不問政事，二人整天在鴨綠江附近悠閑度日。為了讓可汗回心轉意，皇室便派去了一個人，是一位叫做‘阿力克成’的馬頭琴演奏名家。可汗聽過那人的演奏之後，及時醒悟過來，想起了自己的本分和應履行的職責，於是回歸朝政。想必大概是聽到了草原呼喚他的聲音罷。你覺得如何？在你聽來，它在呼喊你回到誰的身邊？益智禮普化？要不就是別乞的另一個競爭對手--那個為你吹笛的女人？你說到了關鍵時刻再告訴我的那個願望，就是讓我幫你找到那個女人嗎？潾壓根兒沒打算搭理他，海山隻能悶悶不樂地噘起了嘴巴。不過，海山仍然用開玩笑的語氣繼續挖苦潾。如果是前者，那你們不久就會相見了。他可能會順應馬頭琴的召喚，由速卜。潾這才轉過頭看向海山。“我以為，戰爭徹底結束之後您才會放我回去。”嗬，你說得對。也不是說眼下立刻放你走，還得再多觀望一下局勢……多虧你準確把箭射向了海都和篤哇，戰事好像可以輕鬆收尾了，比我想象得更加順利。海都隻有幾天可活，篤哇也和我統一了戰線，現在就剩下和篤哇合力瓦解窩闊台斡魯思的勢力這件事了。啊，與海都為伍的阿裏不哥家族的明裏鐵木兒還在阿爾泰死撐著，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落入我的手中。換句話說，第一階段很快就要結束了。也就是說，現在到了正式開始監督我的母親和弟弟，還有益智禮普化的時候了，看看他們是否忠誠於我。負責這件事的人，就是你--由速卜，你前往大都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我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消息，才親自來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