謜怔怔地盯著鋪展在眼前的紙張。白綾一般光滑的上好紙張上隻印著一枚紅色印章,卻不見一個字。他一眼便認出了印章,立刻察覺出這並非普通紙張。
“蓋有高麗國王璽印的白紙……”
他慢慢抬起低垂的纖長睫毛,直勾勾地望向桌子對麵的男人--右丞相哈剌哈孫[1]。哈剌哈孫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點頭道:
“無論那上麵寫了什麼都會成為國王的控訴,殿下。”
“這東西在正要回國的郎將李承雨的手上?”
“刑部尚書塔察兒正巧撞見李承雨從宦官李福壽的府上出來,察覺他形跡可疑便上前抓住了他,並從他身上搜出了多張同樣的白紙。塔察兒追問李承雨,得知這些紙張是不久前來往於此的護軍宋均轉交給他的。殿下應該清楚,這李福壽可是卜魯罕皇後的寵臣。正因如此,才會有傳聞稱殿下的父王欲要通過宋均和李福壽向卜魯罕皇後秘密傳達些什麼。”
“秘密傳達什麼?”
“從李承雨身上搜出來的都是些白紙,李福壽一口咬定自己並不知情,至於具體要傳達什麼臣也無從知曉。不過,倒是有旁證可以證明此事該是對殿下不利之事。”
“還有別的東西?”
“高麗使臣前來向皇上呈遞表文一事想必殿下也知道吧?”
“讓我回國的表文?那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明知我不會回國還故意裝作思念我的樣子,那就是個虛假表文。”
“沒錯。而能夠證明那份表文實為虛假的文書被人偷偷夾在其中一同呈到了中書省。這是文書的手抄本。”
哈剌哈孫掏出一封書劄,恭敬地遞給桌子對麵的謜。他打開那封用畏兀兒文書寫而成的書劄看了看,冷笑一聲將其扔在了桌上。
“這也是父王秘密向卜魯罕皇後傳達的真心嗎?”
“想必該是如此。高麗王表麵上請求殿下回國,背後卻在誣陷殿下,謀劃廢位之事。蓋有璽印的白紙上要寫些什麼也就顯而易見了。說不定李承雨身上的白紙也隻是這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也許他們已經寫好了幾封並傳到了卜魯罕皇後的手上。”
“可是,這不剛好證明了父王表裏不一的虛偽作態嘛。若我將此文書作為證物,懲處父王和他那幫狡猾的追隨者呢?”
謜的眼神裏盛滿了期待,哈剌哈孫微笑著聳了聳肩。
“陛下不希望您與國王殿下產生紛爭。更準確地說,陛下是聽從了卜魯罕皇後不希望高麗國王禪位的建議。皇後很清楚您和懷寧王之間的密切關係,自然不會欣然讓殿下複位。”
“那樣的話,與懷寧王關係密切的右丞相又是如何勸說皇上的呢?”
謜牽起一邊的嘴角說道。右丞相哈剌哈孫是朝廷的權臣之一。他也和伯顏一樣,擁有答剌罕的稱號。左、右丞相站在了相反的立場,左丞相阿忽台支持卜魯罕皇後,右丞相哈剌哈孫則看好答己和她的兒子們,因此自然跟謜也相交甚好。
“為了徹查是哪些人私自挪用國王的金寶並偽造了文書,已將兵部尚書派去了高麗。您的父王會在卜魯罕皇後的庇護下得以保全王位,但是此事之後至少可以折斷國王的羽翼。雖然,這並不是您願意見到的事情。”
“不,非常感謝。這正是我想要的,嗯,目前來說是這樣。”
“那麼,這件事情我辦得還不錯啊,目前來說。”
此行的任務已經結束,哈剌哈孫站起身來,將攤開在桌子上的紙張卷起來放好。謜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一邊注視著他的動作,細長而冰冷的鳳目緩緩地微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