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璘腳尖有些輕微打晃,倒也不至於踉踉蹌蹌。他大搖大擺地走進營帳,順了口氣。海山麾下的那顏們對他各種盛情款待,酒飽飯足之後,剛剛回來。前王的腦袋都要搬家了,自己卻享受著如此奢華的待遇!想到這裏,就連滑過喉頭的酒水都變得異常甜美。
終於迎來了最後一項任務。宋璘長長地呼出一口熱氣,抬起手伸入衣領。他的手指隱約觸碰到一個堅硬、冰冷而銳利的物體,令他不寒而栗。他慢慢從懷裏掏出匕首,拔下刀鞘。匕首雖小卻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觸上鋒利的刀刃,詭異地撇嘴道:
“我可從來都沒拿過這種東西啊。”
宋璘對著匕首自言自語道。他從來都隻有使喚別人的份兒,尤其是舞刀弄槍之事。可是這一次,他必須親力親為,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得自己來。他微微抓住刀柄,站起身慢慢朝床榻一側走去。多層輕薄綾紗垂落的帷幔裏一片寂靜。宋璘猛地抓起帷幔用力一扯,隻見床上有個人正縮成一團,從頭到腳都裹著被子。
“賢璦宅主,是時候了。”
宋璘大聲喚了一句,卻不見有任何反應。這兩天她異常安靜,不,準確來講,她就像個死人一樣,完全沒有了活力。她不吃也不喝,淚痕斑駁的臉龐日漸消瘦,再怎麼搭話她都閉口不言,反常到讓人不敢相信她曾經也是個活力四射的姑娘。現在才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所以萬念俱灰了嗎?沒錯,現在就是你生命的最後一刻。前王馬上就到。我要讓那家夥親眼看見你慘死在他麵前!
他的手握緊匕首猛地向上抬起,卻又突然停在半空,徘徊不定。他的臉上浮現出短暫的彷徨,心底更是驚慌失措。同樣都是殺人,借刀殺人和親手殺人卻有著天壤之別。這可不像我!宋璘狠狠地咬住了嘴唇。不管是別人的手還是自己的手,我前前後後已經殺了數十人之多,居然還會手抖,這太不像話了!想想無比吧,想想那個衝我微笑著死去的她吧!
“我知道你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他隱約聽到無比的聲音。從她身前經過的宋璘分明聽到低頭不語的無比在心裏這樣說。“這就夠了。你的無比,你唯一的無比,將含笑而去。”那最後的笑容像陽光一樣灑滿了宋璘的心房,抽空了他的思緒。握住刀柄的手不再顫抖。他的眼睛裏充斥著瘋狂和殺氣。
“賢璦宅主,你怕死嗎?好好記住害死你的凶手。你的死都是因為前王!所以,你要怨恨他,討厭他,憎惡他!這才是報複他最好的方式!”
“刷--”劃破空氣的聲音陰冷地響起,匕首瞬間插入被褥正中央。鮮紅色的液體霎時蔓延開來,浸濕了雪白的被子。芙蓉的鮮血也是這般鮮紅嗎?宋璘沒能看見死去的芙蓉,沒能為她拭去鮮血、清洗身體,也沒能為她安葬。看不見是不是更好一點呢?連抱著她和她道別的機會都沒有,怎麼會好?!
“前王絕對認不出你的身體!無論他再怎麼為你擦拭清洗,也撈不到你一寸細嫩的肉身!”
一次,兩次……高高舉起的匕首越來越快地接連刺向被褥。血紅色的被子很快被他刺得千瘡百孔,破破爛爛。鮮豔的血色加劇了他的狂氣。他一臉獰笑,被紅色浸染的手著了魔似的不停揮舞著匕首,幾乎快要將她剁成肉餡。他喘著粗氣,踉踉蹌蹌,手裏的刀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