玬憤怒到渾身發抖。關於此事,她也有所耳聞。那些曾經受謜提拔重用之人歸心於沈王,極力刁難高麗王,最終策動政變,誓要毀滅高麗國體。若謜未被流放,定不會讓以柳清臣和吳潛為首的叛亂者有機可乘。高麗現在迫切需要他。
“守護高麗的佛祖神靈和列祖列宗們,請保佑上王平安歸來,以使主上殿下度過國難。”
玬淚眼婆娑地望著遠處的廣明井。前來井邊祈願的女人們三五成群,聊得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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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東西驛道必經之地的朵思麻送走涼爽的夏日,漸漸步入了寒冬。一個老人正步履蹣跚地走在某處山腳下,削短的頭發泛著灰白色,但那雙鑲嵌在細長眼眸裏的淺色瞳孔依然閃爍著光亮,讓人難以辨出他的年紀。這個四肢瘦削、衣衫襤褸、不著冠帽的窮酸鄉巴佬正是前高麗國王兼沈王王璋,四十九歲的謜。此刻,他正外出散步,身邊無人隨行。
謜一行人從大都啟程,曆時十個月之久才到達位於吐蕃的發配地,一路備嚐艱辛。途中撇下上王偷偷逃走之人更是不計其數,隨行侍從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十八人,而這中間大部分還是負責搬運行李和趕馬的低賤之人。僅有兩人身負官職,其中一個就是真琯。隻要能支開真琯,謜就能隨心所欲地獨自散步了。那日他又獨自一人離開住所,一邊盡情呼吸著涼絲絲的空氣一邊悠然自得地四處漫步。
雖然貧無立錐之地,可走在鮮有人至的山腳下,倒像是在賞玩隻屬於自己的廣闊空間,好不逍遙自在。比起寬廣清澈的青海湖或是廟宇林立的高山,謜更喜歡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也許是因為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處在眾星捧月的巔峰位置吧,如今他更偏愛安謐、僻靜甚至幽森的地方。也說不定,他隻是想看到真琯尋不到自己手足無措的樣子,才會故意選擇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散步吧。
謜在他喜愛的溪邊發現入侵者,立刻皺緊了眉頭。這裏並不是他的私有領域,所以那人也稱不上是入侵者。不過那人畢竟妨礙到他在這個幽靜而安適的地方享受一個人的閑暇時光,謜故而對那人產生了敵意。隻見溪邊的岩石間鋪著一條寬寬的布,男人正斜臥其上。岩石上拴著幾匹駱駝,駱駝的背上馱著行囊,看來男人該是從事遠距離貿易的商人。不過,商人向來多疑、膽小,絕對不會獨自上路,可男子周圍卻不見半個人影。
男人身著穆斯林式寬筒褲子長上衣,腰間還掛著一把佩刀。頭上戴著長長的蓋頭,臉部被白布遮擋。聽到謜腳踩石頭的聲音,男人猛地坐起身,似乎很警覺的樣子。對他來說,謜倒成了入侵者。
“您住這附近嗎?”
男人恭敬地問道。清脆而明亮的聲音儼然是個小少年,謜心中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倘若白布遮掩下的臉龐也和這聲音一樣美麗的話,謜有意與他一起消磨餘下的閑暇時光。
“沒錯。少年應該不是這兒的人吧?”
謜一走進,少年便站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