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辦公室裏,鄒雲麵對電腦上亂七八糟的帖子,臉色難看。他心裏有數,人在官場走動,一怕錢財來路不明,二怕道德危機。自己來到上江,還沒有把一個春夏秋冬過全,身子就沾上了臊氣,而且還是洋臊氣!

我操他媽的!鄒雲攥著拳頭,磨著牙,氣得沒轍!

寧妮女士,來自加拿大,今年三十歲出頭。在中國闖蕩了七年多,前後跑了幾十個地方,一口普通話說的,比中國的南方人還地道。先後做過中加文化交流使者、商務談判助理、同聲傳譯、大學英語講師、外文資料翻譯等,現定居北京。平時自駕寶馬,是京城幾家外資俱樂部的常客。獨身生活內容,比中國的一般兩口之家還要豐富,日子過得挺快活。現已加入中國籍,寧妮是她的中文名字。

離京前,寧妮在能源部打工。鄒雲到上江赴任不久,了解到能源局外事缺人手,尤其是缺寧妮這樣的中國通。於是就動了熱心腸,跟平時往來頻繁的部外事局局長商量,想借寧妮用一陣。

這點公事,累不著外事局局長。他上嘴唇一搭下嘴唇,就把事應承到了句號上。寧妮高興得不行,帶著一般新鮮勁,活蹦亂跳離開了京城。上江空氣清新,街道上樹多人少,沒有叫人耳朵和心髒都無法承受的嗓音源。寧妮此番承認,他鄉即故鄉。

鄒雲和寧妮都住在局招待所裏,寧妮在二樓,鄒雲在一樓。平時兩人單獨接觸並不多,有時鄒雲打橋牌缺把手,就打電話求援寧妮,寧妮要是沒事,就過來湊個數。偶爾寧妮那邊來了老外,寧妮也會把鄒雲招呼上樓,陪著聊聊天。如果鄒雲高興了,大不了請幾個老外吃頓飯,或是去開發區打打高爾夫球。

現在麵對這件有影無形的風流韻事,情緒紊亂的鄒雲,心急火燎地打通了寧妮手機。寧妮嗎?我是鄒雲,你在哪裏?鄒雲壓著沒處可發的惱火。

你沒出息!寧妮一張口,火氣就出來了。打斷了鄒雲的話,你敗壞我名聲,我不會跟你完事的,你這個混蛋!說罷,就關了手機。

鄒雲手舉話筒,愣在了那兒。半天才倒出一口大氣,把話筒放回原處。盯著銀灰色電話機,眼睛眯得很小,好像是在找這部電話機的毛病。寧妮的一番指責,讓鄒雲徹底掉進了無底的井裏。他越發不明白了,這個外國女人憑什麼發火?不管別人嘴上怎麼沸沸揚揚,他們之間有沒有肌膚活動,她心裏怎麼會沒數?看她剛才說話的勁頭,好像自己真把她拿下了似的。他媽的這叫什麼狗屁事!

鄒雲心火一升再升,就管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走到飲水機旁,飛起一腳,把滿滿一桶礦泉水踢翻在地。腮幫子上的肌肉,突突抽搐了幾下。

不知過了多久,鄒雲才把心裏的火壓住,打電話到局外事辦。主任說寧妮不在,可能回北京了。

見鬼!鄒雲咬牙說,臉色煞白。

電話鈴響了,鄒雲看了一眼電話機,沒去接。

直到第四個電話打進來,鄒雲才一臉無奈地抄起話筒。你都看見了吧?龔琨的聲音聽著有點虛弱。

鄒雲氣哼哼地,這是一個陰謀!

龔琨道,我相信。不過你要冷靜點。現在你打算怎麼辦?網上可是夠熱鬧的了,帖子多得像雪花。

鄒雲望著窗外,眼裏空蕩蕩的。

龔琨長歎一聲,你最近,沒得罪什麼人吧?要不行,就報案吧。

鄒雲心煩意亂地說,我也不知道。報案?到頭來還不是越報越給自己添亂。

那你,總不能就這麼呆著吧?鄒雲聽得出,龔琨在替他著急。

等我找到寧妮再說吧,現在不知道她跑哪去了。鄒雲道。先這樣吧,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亂來的後果,隻能是亂套。

就在鄒雲焦頭爛額的時候,常務副局長馮仲,在辦公室裏接起了市委書記範久鳴打來的電話。範久鳴說他昨晚才從省裏回來。往下,兩個人的舌頭,就把話題擰在了鄒雲的桃色新聞上。

馮仲拖著長腔說,也真是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範久鳴咳嗽了一聲,說道,房越寬,心越窄;錢越多,情越少;官越大,妻越小;路越長,命越短。這是我此行省裏聽到的“八越”歌謠。

馮仲把手裏的煙點燃,轉著屁股下的椅子,幹笑兩聲說,得權不得勢;得勢不得利;得利不得壽。一個道理吧。

範久鳴停了停問,這件事是從哪兒擠出來的?版權歸誰所有?不會是你老弟的業餘大作吧?

馮仲撇了一下嘴,口氣一本正經。我說範書記,這可是個中英文對照的版本,就我這個隻認得OK的人,有那個原創能耐?

那依你估計,這個事,能鬧到什麼程度?範久鳴問。

部裏肯定是要刮風下雨了。至於說最後結果,還很難預料。鄒雲畢竟不是個白給的草包,再說他還有大樹靠著。

範久鳴降下語調,解鈴還須係鈴人。就看他下一步,怎麼在那個外國娘們身上做文章了。你老弟啊,就穩一點吧!站在一旁,看看西洋景,也蠻開心嘛。

咳——馮仲歎息道,其實我,是不想他出事的。

可有時,人算不如天意啊!該你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縫。範久鳴陰陽怪氣地說。

沉默片刻,馮仲換了話題。我聽說前幾天,郭田帶著省裏一個什麼廳長,去澳門玩得挺開心。我這裏的傳說,可是說起風就起風。我說範書記,郭田是你的人,沒事時你得敲打敲打他,別太張揚!東能油品,夠紮眼的了。

東能油品的全稱,叫東能油品銷售股份有限責任公司。是能源局一分為二時期,市裏跟能源一局合夥經營的買賣。現在的總經理叫畢慶明。此人當時是一局市場開發處副處長。至於馮仲剛才提到的郭田,是副總,範久鳴那邊過來的人。

過去,馮仲和範久鳴都被東能請到境外玩過。那些開心的內容,他們都一清二楚,某種玩法的精彩程序和神秘節奏,已經儲存進了他們的肌體。所以說他們現在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不說,還都有血有肉。這樣一來就很容易讓他們在冷靜的時候,後背上冒出虛汗來。

幾天前,鄒雲還去過東能。馮仲說,他兼著紀委書記,你說他去那裏,還能有什麼好事?我還聽說,又有人往他手裏遞匿名信了。我看他就是衝著匿名信裏的內容,打著檢查工作的幌子,去東能實地探聽虛實。

範久鳴說,噢,那我心裏就有數了。

馮仲沉吟半天問,我說範書記,你這是什麼意思?

範久鳴哈哈一笑,明擺著的事嘛!你說有誰不知道,你的畢老總是個電腦專家。要是有人跟他過不去,他的專長還不就發揮出來了?好啊,這年頭,是該出手時就出手,出手晚了命沒有。

馮仲的臉色有些懊惱,像是突然意識到,剛才說出了不該說的話。他搖搖頭,再次換了話題。還有個事,範書記。就是大港油田西小區水管線改造工程的土方活,我留到手裏了。你前些天說的那個施工隊,到底有譜沒譜?

範久鳴嘿嘿著說,叫他們去賣苦力,又不是搞科技,沒問題。這兩天找個空,我讓那家夥好好請請你,我親自三陪。呦,到點了。就先說到這吧老弟。我得去政府那邊,開個會。

掛斷電話,馮仲陰著臉,在屋子裏轉了兩圈。然後拿起話筒,把電話打到畢慶明辦公室。沒人接,馮仲猶豫了一下,又打通了畢慶明的手機。

馮仲直入主題。剛才,範久鳴來過電話。這條老狐狸把鄒雲的事往你身上聯想了。你多留點心吧。

畢慶明道,我明白,馮局長。

有什麼新情況,就跟我打個招呼。馮仲憂心忡忡地說。

你放心吧,馮局長。畢慶明口氣很有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