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 2)

1

林子很大很深。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揮灑向布滿荊棘的地麵,四周靜謐得讓人心生恐懼,偶爾有幾聲貓頭鷹的鳴啼,淒淒慘慘。

池清奮力往前邁著步子,她感覺不到恐懼,隻是覺得累,疲憊象潮水一樣包裹住周身,地底下仿佛隨時有雙手伸出來,死死拽住她的腿,要把她就地綁住。

“媽媽,他們來了。”她的耳邊響起果果尖而細的聲音。

她赫然扭頭,果然看到那群身著黑西裝的男子正朝這邊跑來。月光下,每個人的臉都森白且毫無表情,象從地獄追過來的殺手。

池清的心一下子揪起,她咬著牙奮力將果果抱起,拚足了所有力氣往前狂奔。

然而,不管她跑得有多拚命,那群人卻始終陰魂不散地尾隨其後。她很想停下來問問他們,究竟為了什麼要這樣窮追不舍,趕盡殺絕。可她明白,一旦停下來,他們就會象鬼魅一樣立刻貼過來,他們的手裏似乎還有武器。她不能冒這個險,她還有果果在身邊。

“砰——”突然,身後傳來槍響,她驚悚地回頭,看到離她左側不遠處有個身軀緩緩倒下。倒下的速度如此緩慢,鏡頭又是如此真切,她能清晰看清對方的臉——俊逸卻極為慘白!這張臉曾無數次降臨池清的夢中,帶給她無法泯滅的心悸和絕望!

“不!不!”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狂喊在林中震蕩盤桓,久久不去……

池清猛然間從床上坐起,擁著被子大口喘息,額角和背部已經蒸出一層細密的汗意!

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探手去摸身旁床上的兒子,指間一觸及果果柔軟溫熱的身體,狂烈的心跳才算有所減緩。

擰開台燈,池清俯身細細打量果果——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長著與她一樣清秀的臉,膚色白皙如凝脂,睫毛又黑又長,此刻靜靜闔上了,有點象一尊完美至極的白色雕塑。

作為一個男孩,他長得的確過於柔美了,雖然才四歲。

池清悄悄下床去廚房間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邊慢慢喝著緩解神經。

十月的天氣,夜涼如水。

水已然喝光,她卻仍有些怔忡,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事實上,這五年來,她經常會在夢中進入那同一片恐怖的森林,在無休無止的追殺中竭盡全力逃命。

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她不想總是重複,卻不知道要用什麼法子才能驅散那似乎早已植入骨髓,如印跡般無法抹煞的夢魘。

回到床上,再也睡不著,思緒紛亂,卻沒有任何結果。

天不知不覺亮了。所有黑暗中聚攏過來的濃重的陰霾不請而散,她的世界再度迎來光明。

這個感知讓池清暗暗籲了口氣。

早飯後,送果果至幼兒園門口,剛要揮手道別,果果忽然開口問她,“媽媽,下課以後我能留下來跟朱老師學一會兒畫畫嗎?”

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含著殷切的期望盯住池清,這讓她的心異常柔軟。

果果是個安靜乖順的孩子,乖得出奇,所以,他偶爾提出的請求池清總是會想盡辦法滿足,他的請求並不多,也從不過分。

“當然能,那我晚半個小時來接你。”她捏捏兒子的小手心。

果果滿足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轉瞬即逝,仿佛在臉上擱不住倏地一下滑逝了,這熟悉的神情令池清情不自禁地心神一漾,隨即又是一凜。

池清在幼兒園對麵搭公車趕往她上班的地方——一家賣繡品的工藝小店,店主是個女的,叫韓吟秋,四十歲不到,人挺和善。

她照例在八點以前第一個抵達店裏,開了門,先做保潔工作:掃地、拖地,又把桌子、架子和展品逐一都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