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可說的,她收起惶恐,重新返回小凳上,繼續進行擦拭工作。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杜靳平終於開口了。
“你來Y市多久了?”
池清訝異地頓了一下,還是選擇合作,她不想得罪這個間接的老板。
“兩年。”她回答得很小心,唯恐哪裏出了茬子。
“老家是哪兒的?”杜靳平緊接著又問。
池清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得不謹慎地想了一想,然後輕聲回答:“宿平。”
“為什麼會離開宿平?”他悠揚而緩慢的聲音與池清嗓子裏的微微顫栗形成鮮明對比。
“我……丈夫……過世了……在宿平……呆不下去。”她幾乎是磕磕絆絆地講完了這句話,喉嚨裏象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噎得發哽。
杜靳平犀利的目光緊凝在她低垂的麵龐上,眸中有太多複雜的神色,讓池清無法對視。她的惶恐開始加劇。
他到底要幹什麼?
可她並非在說謊。
丈夫劉永忠收留她的時候就遭到親戚的強烈反對,從外人看來,她跟劉永忠實在是太不搭調的一對,一個美若天仙,一個長得醜陋不說,還斷了一條胳膊,人人都對來曆不明的池清持懷疑態度——懷疑她的居心和意圖。但劉永忠決定了的事,沒人能扭轉得過來,他不僅是池清的救命恩人,更對她有著強烈的愛慕之心,最終,他無視一切反對理由,毅然跟池清結了婚,也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家。
然而,平靜的日子沒過滿兩年,咒語就兌現了——永忠在某個清晨出門幹活,被一輛小車撞死,肇事者逃逸,至今未明。
在劉永忠的葬禮上,劉家的人沒有給池清一絲一毫的情麵,在痛斥她的“狐媚、惡毒”之後,她與年幼的果果就此淨身出了劉家——雖然果果是在劉家出生的,但沒有人相信那個雪白粉嫩的男娃是劉永忠的骨肉。
當然,他的確不是。
雨突然下得大了起來,嘩嘩的雨聲仿佛在瞬息之間侵入池清的耳朵,她驚覺似的向外麵張望了一眼,回到現實,杜靳平還在她對麵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你喜歡這兒嗎?”他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不少,也許是察覺到了池清的緊張。
池清細細思索,她真的說不上來,不過是謀生而已,容不得她選擇。但出於謹慎,她還是勉強笑了笑,“挺喜歡的。”
杜靳平回過身去,目光逐一覽過牆上的繡品,最終停頓在那幅讓池清糾結的刺繡上,他抬手明確無誤地指著它說:“把這幅給我包起來,我要了。”
池清手上的抹布掉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跌落在待擦拭的鏡框上。但她很快就恢複了神誌,利索地站起來,“好的,杜老板。”
包裝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多看那畫一眼,心裏不清楚是輕鬆還是失落,近似麻木地遞給了杜靳平。
“多少錢?”他問,已經在掏錢包。
“嗯?”池清一愣,“這個……你跟韓老板說一聲就行了。”
杜靳平沒理會她,又問了一遍,“到底多少?”
池清頓了一頓,吭哧著道:“原價是……”她想了想,報出一個數字。
他連價都沒還,很利落地從錢包裏掏出一疊錢來,大致數了數,遞給她。池清未及清點數目,杜靳平已經拎著裝繡品的袋子朝門口走去,“不要告訴吟秋我來過。”他頭也不回地囑咐池清,話音剛落,他已經步入如荼的雨中,連傘都沒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