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動畫,池清記得他沒事的時候總愛坐在家裏唯一的一台17寸電視機前。

“我爸爸有槍。”思桐突然說,小小的腦袋高昂著,很驕傲。

果果側著頭睨了她一眼,眸中不能說沒有羨慕,他嘟噥了一句,“你爸爸是警察嘛!”稍頓片刻,不免好奇,“那他用過嗎?”

“當然!”思桐說得煞有介事,“他還開槍打死過壞人呢!他以前是刑警。”說起這些,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池清在旁邊偶然聽到,卻為之一震,不覺陷入沉思,仿佛揪到了某個紕漏,這些年,她始終過得如驚弓之鳥。

果果用手托著小腦瓜,聽得一愣一愣的,“什麼是刑警?”

這下卻把思桐難住了,四歲的年紀怎麼解釋得清,“刑警也是警察呀,不過不是普通的警察哦!”她想了想,又強調了一句,“反正就是能抓壞人的。”

“睡覺吧!”池清從自己的思緒中醒轉過來,不能再聽任他們無邊無際地聊下去了,起身果斷地收拾桌上的紙筆書籍還有玩具。

趕鴨子上架般地敦促著孩子們洗漱後,終於把他們成功地揪到了床上。

老床很寬大,三邊都有護欄,她睡在最外麵,果果和思桐並肩睡在內側。躺下去沒多久,思桐就吵著口渴,她隻得扭開了燈起身去給她倒水,端著水杯進房間,看見果果和思桐神采奕奕地又聊開了。

等她喝足了水歇息下去沒多久,果果又說要噓噓,池清無可奈何地再次起來服侍,如此這般折騰數次後,身旁終於傳來均勻細微的呼吸聲。

池清這才發現,照顧兩個孩子的麻煩遠遠不是想象得那麼簡單,那種辛勞簡直要用乘方來計算,她精疲力盡地躺著,因為多了一份責任而神經緊繃,怎麼也沒法放鬆下來。

腦子裏各種念頭風起雲湧,想得最多的還是單斌,他單純迷人的笑容,熱情的態度,給了池清前所未有的放鬆感。

“我爸爸以前是刑警。”思桐清脆的宣言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襲著池清的腦海。

如果不是思桐無意中提起,池清自己是怎麼也沒法把單斌同刑警聯係在一起的。

誠然,他長得高大威武,但似乎缺乏刑警那樣的冷硬和戾氣。

為什麼單斌從未跟她提過?

可自己也沒問過呀!他不過是當自己普通朋友而已,幹嘛要事事向自己交待清楚呢?真沒道理!

池清在心裏自說自話著,漸漸地迷糊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潛意識裏揮之不去的緊張感,這一晚,噩夢再度降臨。

夢裏,經年未見的母親扯著她的胳膊,苦苦哀求,“海棠,你為什麼還不回來?你知不知道媽媽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嗎?海棠,你怎麼不替我想想?”

池清的嗓子象被人掐住了一般,縱有千言萬語,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她的身體象被某個人拖著,越拖越遠,母親的手在她臂上一路滑下去,她的心裏溢滿絕望。

“海棠,你要去哪兒?你走得那麼遠,還回得來嗎?”媽媽淒厲的聲音直搗她內心,撕扯得她心神俱裂。

她無聲地痛泣,母親也對著她哭,然而頃刻間,母親的眼淚化成一道道血水,掛在蒼白的臉上,觸目心驚。緊接著,她的身子像被一隻無形中的大手抓住,高高地向空中拋起,如一葉瑟瑟落下的幹枯黃葉,飄蕩間往地上緩慢地墜去……

“啊——”池清發出恐怖的大叫,一下子被嚇醒了!

月色清輝中,她瞪起雙眼環顧四周,好似要把給她施加夢魘的惡魔給找出來!

她再也承受不了這沒完沒了的折磨了!

是身邊孩子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逐漸將她拉回現實,喘息勻停,她漸漸平靜下來,就像每次噩夢醒來後那樣。

噩夢於她,仿佛是如影隨形的東西,也許今生今世,再也無法逃脫。

她摟緊自己的雙膝,把冰冷的臉擱在溫暖的膝蓋上,那份來自自身的暖意讓她想起了親愛的母親。

然而,母親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