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晚班的男孩韋傑早早來到了繡坊,卻是一副鼻青臉腫的狼狽相。韓吟秋驚詫不已,“小傑,你這是怎麼搞的?”

韋傑是韓吟秋的遠房表親,去年剛職高畢業,在學校時,書不肯好好讀,整天跟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攪在一起,畢業後也一直沒有穩定的工作,讓父母操碎了心。

韓吟秋跟自己的這個表姐感情很好,於是很仗義地提出讓韋傑來自己鋪子上當幫工,雖然不是什麼有前途的活兒,但也好過把他流放到社會上瞎混強。表姐為此對吟秋千恩萬謝。

初來時,韋傑也是心不在焉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想到三個月後突然性子大轉,竟踏踏實實地幹到了現在。

韓吟秋冷眼旁觀,被她發現了些許端倪,隻要是池清在,那小子就特別勤快,不過韋傑話不多,多數時候隻是幹自己的活兒,誰也搞不明白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吟秋雖然隱約有些擔心,但她也是了解池清的——她不是那種招蜂惹蝶的女子,也就暫且把隱憂壓下了。

韋傑低眉順目地走到店堂最裏麵的水池旁,在低頭清洗顏麵之前,喏嚅地說了一句:“摩托車跟別人的汽車撞了一下。”

韓吟秋大驚小怪起來,“那你沒事吧,還傷著哪兒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韋傑飛快地打斷她,眼睛迅捷地掃了杵在一旁望著自己的池清一眼,“沒什麼問題。”說著,低頭用手接水,刷刷地洗臉,水侵入傷口,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一塊幹淨的毛巾遞到韋傑麵前,他抬眼,看到池清溫和的眼眸,“拿著,好好擦擦吧。”

韋傑無聲地接過,有些慌亂地把目光從池清臉上調開。

“瞧你這樣子,可真夠讓人擔心的。”韓吟秋喋喋不休,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呀!那一會兒送貨你也去不成了,這副模樣可怎麼去見客人呢!”

池清見她犯起愁來,忙主動地說:“要不我去吧。”

“不用!”韋傑突然開口阻止,“我能行。”

“行什麼行啊!”吟秋有點沒好氣,“瞧你那張臉,客人敢給你開門嗎?”

“還是我去吧!”池清又道。

韓吟秋對她也是搖頭,“你怎麼去呀?你又不會開摩托,那幅繡品還蠻重的。”平常有這種零星外送的生意都是韋傑負責的。

“我可以的,坐公車去,沒問題。”池清很溫婉地堅持。

韓吟秋到底心疼表侄,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得同意了,“那你早點兒走,送完貨也別回來了,直接下班吧。”

韋傑張了張嘴,還想說點兒什麼,兩個女人卻已經結束了交流,各自忙開了,他站在鏡子前,瞅著自己狼狽的模樣,有些沮喪。

臨出發前,韓吟秋接了個電話,沒講幾句,就喊住整裝待發的池清,眼神怪異,“是打給你的!”

池清莫名其妙地從她手裏接過聽筒,才“喂”了一聲,對麵就傳來單斌樂樂嗬嗬的聲音,“昨晚怎麼樣,沒把你煩死吧!”

池清的心微微一跳,“啊!是你呀!”為了聯絡方便,她昨天剛把繡坊的電話號碼抄給了單斌,沒想到他打得這麼積極。

“都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單斌笑道:“我一晚上沒睡了,今天領導主動讓我早些回去,我,咳,我想去你那兒吃晚飯,行嗎?”

池清聽出他話語裏的一絲親昵來,臉上頓時微微發燙,“行。”一抬頭,隻見韓吟秋雙目如電,炯炯地地投射過來,她趕忙含糊其辭道:“我還有事,下次再說吧。”

“那好。我們在幼兒園門口碰頭!”單斌爽朗的聲音再度傳來。

“誰啊?”韓吟秋果然沒打算放過她。

“是,是果果班上同學的家長。有點小孩子的問題。”池清說著,抬手撩了撩鬢邊的發絲,不再給韓吟秋盤問自己的機會,取了繡品就往外走,“我去了!”

韓吟秋在她身後發了半天呆,嘟噥了一句,“怎麼突然間神神秘秘的。”

韋傑悶頭理著裱畫用的木框,仿佛根本沒聽到她的話。

這次的客戶是個有錢人,池清轉了三趟公車才抵達位於城市南郊的別墅群,按著韓吟秋給的地址輾轉找了過去,總算順利地把貨給送到了,沒想到出來時卻迷路了。

池清進小區走的是正門,因為在裏麵繞了好大一個圈,有點不辨方向,出來時偏巧走了側門,跟來時路幾乎南轅北轍,放眼望去,除了間或出現的點點樹木,跟一片蠻荒之地無異,別說公車站,連行人都不見有幾個。等她醒悟過來,也許是自己走了岔路時,已經行出去相當距離了,返身折回委實不甘心,心想總有途徑可以通到大馬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