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黑色的磚頭還放在桌子上,像個陰森的窺伺者,目光灼灼審視著她,眼含嘲諷。
池清走過去,把它抓在手裏打量,忽然咯咯笑了起來。
這一切是多麼的可笑!
她的果果沒了,警察不好好去找,反而疑神疑鬼地認為是羅俊幹的,還擔心他會來找自己!
還有什麼比這更可笑的嗎?
羅俊,羅俊……
她在心裏默默念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曾經令她傾慕過,曾經令她畏懼過,曾經又愛又恨,如今,什麼都沒有了,所有的感情都已經象粉塵般飄散,隨著空氣灰飛煙滅!
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為什麼老天爺對她這麼狠心!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隻要她的孩子,隻要果果能回來!
一隻手輕輕搭在她抖動著的瘦削的肩上,隔著薄薄的幾層單衣,池清能感受到那是一隻透出涼意卻極為有力的手。
恍惚間,她象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場逃難中。
那時,曾有一隻類似的手將她從死亡中拽回來,扶持著她,守護著她。
她想起來了,那是羅俊的手……
池清渾身一個激靈,猛地挺起身來,驚懼地向身後望去,然後,她整個人都徹底驚呆了!
站在麵前,默默注視著自己的,正是羅俊!
“真的是你……”池清喃喃地低語,原來,在法庭上見到的並非是她的幻影!
他昔日清俊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猶在,隻是那眉眼間仿佛又多了幾縷滄桑,眼裏也不再似從前那樣隱隱燃過兩團簇躍的火焰。
如今,他凝望著她的眼眸中,早已褪卻了青澀的痕跡,幽黑深邃,卻又仿佛有種特別綿軟悸動的東西在裏麵,讓人無法捉摸那裏麵究竟隱藏著什麼。
池清漸漸恢複了清醒,她緊張地向後退開幾步,雙手緊緊攥住桌沿,目光下意識地掠過桌上那塊“黑磚”,雖然隻是倉促且飛快的一眼,卻沒能逃過羅俊的眼睛,他的眸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悲哀,深藏心底的一盞燈倏然間黯淡了。
多少次,他曾幻想過與海棠再次見麵會是何等場麵,她是恨恨地撲過來廝打自己?亦或是淚眼相對,無語凝噎?還是轉頭就跑?
原來,都不是。
他於她,已經與“敵人”無異。
羅俊自嘲地笑了笑,把一切情緒不露痕跡地收起,“見到我,就這麼害怕?”
池清已經許久沒有聽到他那帶點兒磁性的男中音了,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乍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與她內心深處某個不可告人的渴望不謀而合時,她的心象被灼燒了一下,火辣火辣的,喉嚨口更是猶如被卡住了似的,再也無法正常說話。
羅俊就近選了把椅子坐下,蹺起腿,一手撐住下巴,目光還牢牢盯在池清臉上。
五年了,她變了不少,從前,她的美如犀利的鋒芒,耀眼而灼人,能一下就紮進別人的心裏。
但是現在——即使在大街上迎麵遇見,羅俊大概都不會留意到她。誠然,她依舊有著清秀的麵龐,可是支撐她美麗的張揚與靈氣不見了,她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可見,一個人真正的美麗,並不純粹來自於先天的容顏,更得倚仗後天的精神麵貌。
這些年來,他很辛苦地想著她,可是充斥在他回憶中的,是她曾經的笑顏,那些調皮的對話,她纖巧靈動、能夠彈奏出魔力音樂的手,而遠非眼前這個徒留軀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