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是眼睛,一雙雙,遠的、近的,無時無刻不在盯視著自己!

在超市入口處,她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伸進包內,悄悄地把步話機給關掉了,她沒法拒絕那些眼睛,至少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她的憤怒。

西郊的公路上,單斌正駕車往東行,尹成佳就坐在他身旁。

車上的信號機響,成佳按了接聽,立刻傳來便衣的喊話,“單斌,單斌,池清剛剛把步話機給掛了。”

單斌一怔,“她人在哪兒?”

“去了美佳超市。”

“外線跟上了嗎?”

“嗯,正跟著,目前沒什麼情況,但是我覺得池清的情緒不太穩定。”

單斌沉吟地聽著,“我知道了,你們留神點兒,我這就趕過去。”

成佳抬手摁斷信號鍵,轉頭瞥了單斌一眼,嘀咕道:“換了我也得發脾氣!對池清的監控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什麼時候抓到羅俊了,什麼時候可以撤!”

成佳冷笑,“你就這麼肯定羅俊會來找她?”

單斌瞥了她一眼,“警方的網越收越緊,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已經過境,我對他來找池清的預感越來越強。”

“那也沒必要給池清這麼大壓力啊,即使羅俊去找她,也不會傷害她。你們這麼做,無非是為了抓羅俊——”

單斌猛地踩下刹車,成佳猝不及防,腦袋撞到了擋風玻璃上,下麵的話也因此嘎然而止,她錯愕地揉著腦門,惱羞成怒地瞪著單斌嚷:“你幹什麼?”

單斌搖下車窗,啪的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才轉頭對她道:“不要一口一個‘你們’,記住,你是個警察!你的職責就是把一切有罪的人繩之於法!”

成佳被他的話噎住,半晌作聲不得。

其實,相對於池清,單斌的心理壓力更大,槍擊事件已經上報到省裏,引起了高度重視,目前W市的警察傾巢出動,全力撲在追捕餘犯上。馬壽山向上申請介入此案,上級在聽取了事件的前因後果後,給了他們嚴厲的批評,認為馬壽山等人明知案犯危險,卻沒有事先上報通知,致使事件肆意延伸,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警局上下一幹人忙碌了半天,沒成想落了這麼個結果,個個心裏都很不爽。恰在此時,單斌又把自己對羅俊的去向疑慮和盤托出,希望能夠增派人手把池清的行蹤監控起來。

他的建議被一部分有情緒的同事給批駁了下去,但最終還是馬壽山力頂了他一把。單斌很清楚,如果這一回再搞砸,不僅會讓跟自己辛苦了多日的同事怨聲載道,馬壽山也很難向上麵交待。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但當有人提出質疑,尤其是一貫對自己讚賞不已的成佳也無法理解時,他就覺得心裏很是憋屈,人人都可以宣泄、發牢騷,唯獨他不行——他是這件案子的主要負責人,是馬壽山賴以破案的中堅力量。

“對不起。”他平複了一下心緒,“我沒別的意思。”

成佳望著他消瘦了一圈的麵龐,也是於心不忍,拍拍他的手背,“我明白,是我脾氣太急了。”

每個人的出發點都不一樣,成佳因為跟池清接觸多了,對她難免生出不少同情來,凡事就總是從她的角度去考慮多一些。但單斌說得確實沒錯,她是一個警察,她不能如此感情用事。

“也許你不知道。”單斌慢慢地抽著煙,在飄渺的煙霧中,連思緒都朦朧起來,“那次任務,弈航是代替我去的。”

成佳吃驚地看著他,別說是單斌,連馬壽山也從來沒提過這件事,現在,她終於能理解單斌的堅持與隱忍了。

“這幾年,我經常想到弈航……他還那麼年輕……我不能讓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更不能讓他死了還背著一個黑鍋!”

成佳伸手,緊緊握著他的手,什麼也無須說,一個動作就足以表示她的支持。

單斌扔掉了煙蒂,扭過臉來看她。

“走吧。”成佳對他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