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落貴族入仕艱難 有誌男兒勇闖四方(1 / 3)

劉秀出生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的父親劉欽是漢景帝的兒子長沙王劉發的後裔,當時劉欽任濟陽(今河南開封縣東北)縣令,但他的府衙確實陰暗潮濕,下雨天還會出現漏雨的現象,於是,他命人將離縣衙不遠處的漢武帝在位時遺留下來的行宮打掃幹淨,騰出來讓自己的妻子搬到行宮待產。

該行宮建造於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之後,那時候漢武帝經常巡行各個郡國,途徑的地方為了方便其休息,修建了不少行宮,濟陽城中的行宮就是在那時修建的。

在封建社會裏,帝王的行宮隻能帝王一個人住,其他人去住,就是犯下僭越不尊的罪名。劉欽竟如此膽大,公然敢在行宮裏生孩子,原因在於當時已不是多大個事了。這時已是漢哀帝建平元年(公元前5年),西漢朝已曆經二百年,漢武帝也去世了八十多年了。漢武帝之後,西漢又經曆了漢昭帝、漢宣帝、漢元帝、漢成帝等四代皇帝,由盛而衰。有人因此認為漢德已衰,氣數已盡,劉氏天下將被外姓所取代。正緣於此,劉秀的父親劉欽敢在漢武皇帝行宮裏放心大膽地養老婆、生孩子,並沒有人幹預。

公元前五年一月十五日,即漢哀帝建平元年十二月初六之夜,劉秀應時而生。劉欽見自己的第三個兒子降生人間,自然高興,時逢當年濟陽縣內有嘉禾生長,一莖生出九穗。當縣令的劉欽認為這是好兆頭,是祥瑞佳兆,預示著自己的兒子前途無量,遂給新生兒起名為“秀”。

夫人樊嫻都是南陽郡豪強望族樊重的女兒,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性情溫和,知情達理,是劉欽的賢內助。他們眼下共有六個兒女,年齡不大不小,正是讀書求學的年齡。不過劉欽並沒請私塾先生,六個兒女和侄子劉嘉的禮儀詩書,都出自樊嫻都之手。或許是受了她的影響,孩子們都也遇事謙恭明理,個個文質彬彬,全無紈絝氣息。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轉眼孩子們都已經長大成人,樊嫻都畢竟是女流之輩,孩子們應該接受正規的教育。最終幾個孩子都離開了劉欽夫婦,去外麵求學曆練了。

轉瞬又到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玉盤似的明月高懸夜空,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來,給萬物鍍上一層銀色。後花園裏,劉秀和劉黃、劉元、伯姬三姐妹一起圍坐在母親周圍,陪母親賞月談心。兒女聚歡膝前,樊夫人似乎很高興。但細心的劉黃卻發現母親的高興之中還夾雜著淡淡的憂思,孝順的女兒當然知道母親在擔憂什麼。

“娘,您又在想大哥他們了?”

樊嫻都再也掩飾不住思兒之情,歎息道:“中秋月圓人難圓。今天是家家團圓的日子,可是縝兒他們求學在外,我們全家難享這天倫之樂。”

“娘,您放心,家裏還有我們陪伴您。”劉秀輕鬆地一笑。大哥、二哥、嘉哥走後,他就成了家中惟一的男性,當然也是大家的主心骨,此刻他又安慰母親道:“大哥他們外出求學,為了日後能成大器,暫且離開母親。幾年以後,學成歸來,就會回家團圓,娘還在乎這一時嗎?”

樊夫人依然憂思不減,道:“娘當然不在乎這一時的天倫之樂,娘是為他們擔心。你們知道,刀幣被攝皇帝廢止,你大哥他們身上帶的銀兩和五銖錢又不多。日間,娘和你叔父盤算過,既便他們省吃儉用,恐怕也所剩無幾。你大哥性情剛烈,娘真怕他們出事啊!”

母親的擔憂不是多餘,劉秀也想到過,知道再勸慰也沒用,便慨然道:“娘,不如就讓孩兒帶些銀兩,去長安找大哥他們。也好讓娘放心。”

“使不得,使不得!”樊嫻都連連搖著手道,“你叔父和娘也這樣想過,可是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去長安,娘不是更擔心嗎?”

安眾侯劉崇起兵反莽,攻宛失敗後,不到一年,又有東郡太守翟義舉兵反莽,擁立漢宗室劉信為皇帝。王莽官軍與翟義叛軍戰於菑城,京師騷亂,三輔振動。樊夫人才有兵荒馬亂之說。

劉秀沒法安慰母親,心裏焦急,樊夫人理解兒子的孝心,故作輕鬆地說:“也許,要不了幾天,你大哥他們就會回來。”

果如樊嫻都所言,第二天天剛亮,守門的家人就飛跑進來,興奮地叫道:“老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真的?”樊嫻都驚喜交加,綺兒慌忙伺候著穿戴整齊,扶著她走出房門。

院子裏,劉演、劉稷衣衫破舊,滿麵灰塵,兩人身後還站著一個與劉稷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一副狼狽相比劉演、劉稷好不到哪兒去。劉演一見母親,悲從心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噎道:“娘!”劉稷和那年輕人也一起跪倒,齊聲叫道:“伯母!”樊嫻都見他三人一副狼狽相,又不見劉嘉、劉仲,嚇了一大跳,慌忙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嘉侄呢?仲兒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劉演兩隻大手抱著寬闊的額頭,欷歔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樊夫人更加著急。這時,劉黃、劉秀聞訊趕來,一見他們這般光景,也吃了一驚。劉黃顫聲問道:“大哥,求得功名了麼?怎麼如此狼狽?”

劉演麵對弟、妹,更是氣憤難平,好半天,才說道:“一言難盡……”

原來,劉演四人到了長安,進太學,習學《尚書》、《春秋》。他們在家時,已得母親和叔父劉良的教授,固而學起來毫不費力,很快掌握了書中要義精髓。同舍的太學生都很欽佩四人的才華。尤其劉演,主講師傅們也經常誇讚他。主講《尚書》的太傅許子威還征求他的意見,打算推薦他人朝為官。劉演入太學的原意不是入王莽朝中為官。但轉念一想,為了了解王莽發跡史,為了抓住更多的反莽時機,他便答應許子威,願意入朝為官。

就在他們苦讀經書的時候,王莽突然大改貨幣,罷金刀、銀刀。一夜之間,劉稷帶去的金銀錢幣,或貶值,或作廢。四人的生活頓顯拮據,難以繼續求學。恰在此時,許子威把劉演推薦給朝廷,此時的安漢公王莽雖然還沒有對劉室皇族進行大規模打擊,但安眾侯劉崇起兵攻宛,翟義擁劉信叛亂,都使他對劉室皇族心驚肉跳。一見許子威舉薦的又是姓劉的,二話沒說,不用此人。

劉演入仕無望,求學不得。四人愁腸難解,上街遊蕩。大街上,征討翟義叛軍的官兵橫衝直撞,蠻不講理。路兩旁、店鋪內,因罷刀幣而破產的人們在傷心地哭泣。性情剛毅的劉演眼睛裏揉不得沙子,見此情景,忍不住口出微言,當街斥責王莽無道,不料被密探聽到,招來禍患。官兵頓時出擊,上前捉拿。劉演四人隻好各自為戰,混亂中劉嘉、劉仲失散。劉演、劉稷虧得同邑太學生朱佑幫助,才逃出長安,輾轉回到家裏。

劉演越說越氣,說到悲憤處,捶胸頓足,連聲怒吼:“王莽鼠輩,奪我劉姓天下,我必複高祖帝業,食其肉,寢其皮……”

劉秀深受感染,他那辛勤勞作一年收獲的穀子,因王莽改幣隻換了一把廢銅爛鐵,如何不憤恨。因此,他扶起大哥道:“大哥放心,從此以後小弟幫你,一定能匡複漢室,讓那莽賊死無葬身之地。”

樊嫻都聽完劉演的敘說,更加擔心劉仲、劉嘉的安危,但為了不讓劉演三人更加難過,隻得強忍悲憤,挨個拉起他們,安慰道:“孩子,你們受苦了!”

當她扶起那陌生的年輕人時,劉演忙著介紹道:“娘,這位就是朱祐兄弟,虧得他我們才逃出京都。”

樊嫻都忙道:“孩子,難為你了。老身謝謝你。”

朱祐忙又施禮,謙恭地道:“伯母言重了,晚輩實不敢當,伯升兄慷慨有大義,豪傑人物,朱祐願追隨左右,終生無憾。”

劉秀也趕緊過來見禮,然後對母親道:“娘,大哥他們多日奔波,又一宿沒睡,一定又困又餓又乏,還是先讓他們吃點東西,歇息一下吧!”

樊嫻都一聽,連聲道:“對對對,演兒,快帶他們去浴洗一下,換身衣服,然後吃點東西,歇息歇息。”

劉演早就困乏極了,忙招呼劉稷、朱祐二人,告別母親,往後院走去。

劉秀心知母親必為二哥、嘉哥擔心,忙扶她入房中計議。這時,劉良聞訊趕來,詢問劉演等人情況。樊嫻都難過地說:“仲兒、嘉侄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怎麼辦?好兄弟,你給拿個主意吧!”

劉良沉思良久,方說道:“嫂子,此事著急不得,現在官府追捕正緊,演兒剛剛逃回,如果我們派人到處尋找仲兒、嘉侄,更容易讓官府得了消息。不利於演兒,況且,仲兒、嘉侄正遭追捕,必然晝伏夜行,藏形斂跡。即使派人尋找,也是白費力氣。”

劉秀也道:“娘,叔父說得有道理。況且,嘉哥行事穩重,兩人又有武藝在身,不會輕易落入官兵之手。您耐心等待,也許不幾天,他們就回來了。”

樊嫻都心中稍安,但家裏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心裏總是不踏實。便對劉秀道:“秀兒,去把你舅父請來,再讓他想想辦法。”

劉秀遵命,當天便騎馬去湖陽,第二天辰時,樊宏隨他一同來到舂陵。

樊宏得知事情經過,也讚同劉良的意見。因為事情尚未明朗,南陽地方官府尚不知長安追捕的逃犯就是劉演弟兄。如果貿然妄動,一反而引起官府懷疑。為慎重起見,樊宏還叫劉家結交地方亭長,以備官府查問。

眾人正在計議,守門的家人又飛跑進來,欣喜地道:“老夫人,大喜了,二公子和劉嘉公子回來了。”

樊夫人一聽,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高興地叫道:“在哪兒呢,仲兒,嘉侄?”

眾人也是滿心歡喜,慌忙擁著老夫人走出房門。卻見劉嘉、劉仲已走進院內。兩人衣衫襤褸,滿麵塵土,與劉演三人初來時一樣的狼狽相。一見樊夫人,跪倒痛哭。劉演慌忙上前拉起他們,關切地問道:“嘉哥,二弟,你們怎麼到這時候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