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湖陽城劉稷殺縣令 新皇帝盛怒談邊郡(1 / 3)

劉稷告別眾將之後,單槍匹馬向前一陣飛奔,很快就到了湖陽城門外。隻見湖陽城門緊閉,吊橋高挑,城牆上雉堞處三五一群地聚集著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張弓搭箭地向遠處張望。劉稷知道,一定是長聚之戰新軍慘敗,湖陽新軍打草驚蛇,頓生懼怕之心,加緊了防衛。他暗暗得意自己未卜先知,對勝利愈加有望。

雖然這樣想,劉稷絲毫不敢大意,快馬加鞭趕至城門下,隔著護城河和吊橋對城上的守軍大聲高呼:“喂,守城的弟兄聽著,我是江夏派來的使者,有軍情向縣令稟報,軍情關係重大,耽誤不得!快讓我進去!”

此時防守正嚴,人人繃緊著一根筋,上級再三地命令要嚴密防守,一隻飛鳥也別放進來。黑雲壓城的情況下,誰敢有一絲馬虎?但聽城下的小吏說是江夏來的人,奉了上司的命令,耽誤軍情可是頂大帽子,誰也擔當不起,又怠慢不得。立刻有,人撒腿飛奔著前去稟明湖陽令。

湖陽令此刻正與都尉坐在衙門內,緊張而憂鬱,商量著萬一賊軍從長聚直奔湖陽,這座孤城應當如何抵禦?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忽聽兵卒報告說有江夏使者來聯絡,頓生狐疑:“在這緊要時刻,怎會有江夏來的使者呢?前兩天不是就已經安排下來,說要各自為戰,死守城池嗎?難道先前的安排有變?或是這個使者有問題?”

湖陽令猜測著,不敢大意,立刻和都尉一起,隨兵卒來到城牆上,手扶牆磚向下俯視,果見一個新軍小吏在城門外等候。再窮極目力向遠方翹望,一馬平川的原野上,野草萋萋,林木幽靜,一片風平浪靜,並沒有大軍尾隨的跡象。他這才略微放心了些,沉吟片刻下令說:“先把他放進來,如果真有詐,憑他單槍匹馬,量他也不會折騰到哪裏去!”

吊橋吱吱扭扭放下來,城門猶猶豫豫著閃開一條縫。劉稷見第一步如願,立刻打馬衝了進去。根據劉稷的計策,他也想到了,新軍隊伍如此壯大,想要直刺入其心髒談何容易,況且其內部軍事部署嚴密與否尚未明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對此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進得城來,讓一個士卒帶上城頭,湖陽令遠遠打量一下劉稷,半信半疑地問:“大戰在即,江夏有何指令?”

看他裝束,聽他問話的口氣,劉稷知道眼前這個半大老頭就是湖陽令了。他做出謙恭而理直氣壯的神情:“確如大人所料,近來戰局有所變化,江夏方麵作了緊急調整,每個縣城都要做出同樣變動。小人有一份緊急情報需麵呈都尉大人。”劉稷說著似乎無意地上前一步,向湖陽令半躬著身子施禮。

湖陽令聽他說到戰局,敏感的神經頓時又緊張起來,眼睛看看都尉,都尉心裏也著急,忘記了警惕。兩人上前兩步齊聲說:“情報呢,拿來我看!”

“在這裏,請大人過目!”劉稷一邊繼續躬身施禮,一邊裝出掏東西的樣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準備好的匕首抽出。閃電般側身轉到湖陽令和都尉中間,先是不等兩人看清自己手裏是什麼東西,準確無誤地刺入了都尉的心髒,一匕致命。都尉來不及喊叫,瞪大恐懼的眼睛疑惑地看劉稷一眼,似乎懷疑事情的真實性,然後歪扭著躺倒地下。

事情實在太突然,幾乎沒人挪動半步,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似乎和自己沒有關係一般。趁著眾將士兵卒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劉稷已經迅速轉身,將身旁的湖陽令抓入懷中,白光一晃,匕首橫在他脖子上。

直到此時,大家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眾人發出聲喊,正要仗刀槍上前捕殺,湖陽令的脖子被狠狠劃了一刀,血順著匕首往下滴。湖陽令本是一介書生,一向膽小怕事。見武官出身的都尉都讓人家眨眼間殺掉,如何能經得起驚嚇,早已手腳癱軟,屁滾尿流,趕忙低聲下氣地求饒:“你……你們,先閃在一邊。好漢,是什麼人?意欲如何?”

“真人不打妄語,我乃舂陵漢軍猛將劉稷,今日特來取你等莽賊奸臣狗命!識相的要活命的,就聽爺爺吩咐,趕快下令撤出湖陽,免得怪我漢軍不給你們活路!”

果然越怕鬼越有鬼纏身,賊軍這麼快就來了,而且還耍了詭計!湖陽令心頭咯噔一下,戰戰兢兢伸頭斜視,卻見城外一片寂靜,頓時狐疑,但人家手中的刀子就在脖子上架著,又不敢有任何反抗舉動。眼珠一轉,軟中帶硬略帶蔑視地說:“將軍果然英勇,渾身是膽,下官佩服。但舂陵漢軍僅你一人,即便你殺了老夫,你自己也難出城,何必兩敗俱傷?以老夫所見,倒不如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將軍有什麼具體要求。你看?”

劉稷哈哈一笑:“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說舂陵漢軍僅我一人?這樣一來你便僥幸反守為攻?哼,大錯特錯!你仔細看看,要不了一時三刻,你手下的兵卒便也要成漢軍了!”說著鼓起腮幫子,連吹三下響亮的口哨。哨聲激越,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響聲未落,但見城外樹林裏、草叢中、河溝下,突然衝出無數漢兵,眨眼間,彙聚成洶湧澎湃,呐喊著向城門下攻來。

見此場景,湖陽令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地發出微弱的命令:“放刀投降,快!”說著身子軟綿綿地委頓下去,再站立不起來了。

劉秀兵不血刃進駐湖陽。緊跟著,劉演率本部漢兵,陳牧、廖湛率平林兵,王匡、王鳳、朱鮪率新市兵進了湖陽。

義軍不費一兵一卒攻取湖陽,劉稷功不可沒。劉秀興衝衝地來找大哥,給劉稷請功。劉演仔細聽完經過,點頭讚歎道:“劉稷賢弟一向性情急躁,不想竟然粗中有細,賺取湖陽。功不可沒。為示褒獎,賜封將軍。”

弟兄二人正在商議下一步的進軍方案,忽然朱祐神色慌張地跑進來,驚叫道:“不好了,平林兵和新市兵跟咱們舂陵子弟兵打起來了。”

劉演、劉秀大吃一驚,慌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朱祐結結巴巴地道:“是……是這麼回事……”

原來義軍進城之後,兵卒衝進各個官署,搜出許多金銀珍寶,新市兵、平林兵、舂陵漢兵為分這些財寶,發生了爭執。新市兵在綠林山,從背江背海貧瘠之地進入富饒的南陽郡,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財寶。就是平林兵,雖說都是南陽人,但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也從沒摸過這麼多的財物。至於舂陵兵,雖說是漢室宗族,但也是凡夫俗子,哪有見錢眼不開的。何況這次攻取湖陽,是劉稷功勞最大,漢兵理應多分一些財物。爭執到最後,為爭奪一箱赤色足金,舂陵漢兵與新市兵、平林兵打了起來。當然,大家都有所顧忌,沒敢用兵刃,赤手相搏。舂陵子弟兵受過正規訓練多少都有點武藝在身,新市兵、平林兵當然不是對手,吃了大虧。這一下,惹惱了新市兵渠帥朱鮪、王匡,立刻攛輟平林兵渠帥陳牧、廖湛,一起對付劉氏子弟。朱祐見勢不妙,才忙著趕來通報。當然,他隻說新市兵、平林兵刁蠻無理,卻不說漢兵的任何不是。

劉演聽了朱祐一麵之詞,怒形於色,罵道:“新市、平林畢竟賊寇出身,稟性難移。如此下去,怎能誅殺王莽,匡複漢室。”

劉秀忙捂住他的嘴道:“大哥身為漢軍主帥,不可輕言新市平林兵過失。大敵當前,以和為貴,千萬不能因此引起義軍內部爭鬥。大哥暫且留在營中,此事就交給小弟處置好了。”說完,他大步流星趕到出事地點。正在搏鬥的舂陵子弟兵見他來到,慌忙退到一邊,瞪著眼怒視著新市、平林兵。朱鮪、王匡、陳牧、廖湛手按刀柄,也退到一側,冷眼旁觀劉秀對事件的處理。

劉秀走到跟前,挨個扶起倒地的新市、平林兵卒,語帶歉意道:“綠林軍兄弟們,劉秀有錯,約束部下不力,得罪諸位,劉秀在此賠禮了。”說完,深深地一鞠躬。

新市、平林兵見漢軍主將給自己賠禮,心中很是羞愧,忙低頭退到一邊。劉秀走到子弟兵麵前,溫厚謙和的神色不見了,嚴正的目光冷冷地掃視眾人,無比痛心地質問道:“你們是高祖子孫,漢室宗族。如今,王莽篡漢,宗廟被毀,天下盡失。試問天下有多少城池,多少金銀財物都被強行霸占。你們怎麼不去爭、去搶?在這裏與助我們起兵反莽的窮兄弟爭奪,不覺得羞恥,愧對祖宗麼?”

劉氏子弟被訓斥得羞愧交加,低頭不語。一聲不響地把那箱赤金和所有財物送到新市、平林兵的麵前。

人怕敬,狗怕橫。滿腹怨氣的新市、平林兵將士都被劉秀寬厚大度深深感動,紛紛揖首請罪,道:“願聽劉三將軍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