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不知為什麼,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她竟跟著他上去了……在他的辦公室裏,看著滿屋子的圖紙,上官雲霓幾乎忘了她的來意,她開口就說:“你說你要辦中國第一流的商場,打造一個商業王國?”
他說:“是。”
她說:“你說你要引導消費,讓顧客蜂擁而來?”
他說:“是。改變舊的經營模式,放開手腳,搞營銷。”
她說:“你看過《市場營銷學》麼?”
他說:“戴維的?還是伯格森的?”
她說:“那你圖紙上關於電梯位置的設計是錯誤的。你看這裏,人上來了,卻又下去了……”
他說:“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人不是留住的,是顧客自己要來的,要讓顧客自覺自願地來。”
她的臉有點紅,像是卡住了。
往下,他的第一句話也很突兀,他望著她,說:“你決定了?”
她遲疑了一下,說:“決定了。”是的,她是第一個決定留下來的。這很突然。
任秋風目光炯炯地望著她,說:“那好,明天就來上班吧。手續,以後補辦。”
上官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任秋風說:“從你眼睛裏看出來的。”
上官剛要告訴他……可他卻把她的話頭截住了。他看著她,一字一頓地、無限感慨地說:“年輕真好。有一個人,你知道麼?”
她說:“誰?”
他說:“法國的皮爾·卡丹。皮爾,卡丹十二歲闖巴黎。那時候他還是一個隻有小學文化的鄉下窮小子,後來成名,也隻不過用了十年的功夫……”
她不以為然,說:“這些,老師講過。”
他說:“有一句話,你老師肯定沒講過。”
她說:“什麼話?”
他說:“你記住,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是你遇到的最好的人。但我是可以把你的潛能發揮到極致的人。”
她問:“這話誰說的?”
他說:“我說的。”
這句話是很醉人的。她默默地望著他,望了一會兒,趕忙說:“我來,隻是要告訴你,你妻子病了,在二附院。”
他詫異地看了看她,說:“你們……認識?”
上官不想多說,就說:“不認識。是偶爾碰上的。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撓撓頭,遲疑了一下,說:“苗青青……她,不要緊吧?”
她說:“正在醫院搶救。你妻子她……”
這時候,他卻說:“曾經,曾經是。走吧,去看看。”
她說:“你妻子,她很漂亮。”
他默默地說:“不說她了,走吧。”
下了樓,她卻沒有跟他一道走。她說:“你去吧,那是你妻子。我回去了。”
任秋風愣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
這天夜裏,任秋風在醫院一直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問了大夫,知道她有心肌炎。況且心裏鬱結太久、肝火太旺、加上醉酒造成的肝昏迷,不算十分嚴重,也就放心了。當苗青青輸了三瓶水,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任秋風。當她看見他的時候,眼裏的淚一下子湧出來了。任秋風給她掖了掖被子,說:“醒了?好些了吧?”苗青青淚眼模糊地望著他,沉默了很久,才說:“謝謝。”任秋風說:“謝什麼。雖然……總還是朋友吧。”苗青青喃喃地說:“朋友?”任秋風說:“要是連朋友也不能做了,那至少……還是熟人吧。”苗青青聽了他的話,又沉默了一會兒,很生硬地說:“我沒什麼了。你可以走了。”
在這一刻,苗青青明白:那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