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苗青青站在電梯上的時候,她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惶恐!這是在幹什麼?怎麼會是這樣呢?那黑壓壓的人頭,就像是在洪流中向上蠕動的螞蟻,真的是螞蟻耶!是被欲望燃燒著的螞蟻。那欲望又是什麼呢?那近乎於瘋狂的蠕動,一層一層地,密密麻麻地攀升……究竟是為了什麼?這是一架絞人的機器麼?!於是,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心底裏,不也常常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渴望?在生活裏,當顏色逐漸多起來,你是不是也有無所適從的時候?是啊,也許就是新鮮,就單單是新鮮,就可以給人以刺激,勾起人們購買的欲望。
在四樓的箱包部,苗青青一下子被那麼多好看的女包吸引住了。包是女性特有的裝飾,不管是挎的還是拎著的,看一個女人的生活質量,光看她手裏的包就知道了。那些女包掛在一個緩慢旋轉中的輪架上,那輪架是模仿一個個女人的手臂組成的,就好像是有很多女人揮舞手臂,在款款地“走包”。多好,那件女式手腕包,那麼袖珍,金黃色,小牛皮的皮麵,那提帶就像是一個把手,看著就讓人舒服!標價768,貴了。那個單肩包也不錯,是羊皮的,粉紅色,軟得像緞子,還鑲著一圈金色的小環,這是年輕人用的,太張揚了。標價1888,也不便宜。那個手袋,皮花格格的,素素的,也很大方,隻一手袋,就是1688,是貴耶。這隻,乳白色的單肩包,背帶很有特點,是繩狀的,那編法很奇特,隻是,太貴了,呀,是法國的名牌“路易威登”,標價198881喲,那件是鱷魚皮的,那件是駝鳥皮的,都是日本的仕女休閑包……不看了吧,不看了。
在這萬千亮麗之中,苗青青突然覺得自己很窮,特別特別地“窮”!那一處一處,都在吸著你的眼,勾著你的魂,它會把你榨幹榨淨的!苗青青突然有些忿恨,她也不知道她恨什麼,就是恨!
接下去,她就看見那個……女人了。那個在中央電視台的畫麵上、也在她的家裏出現過的女人。這是個標準的美女,就是她拍的廣告。這身天藍色的職業套裝真是太適合她了,簡直就是給她一個人設計的!那天藍色帶白鑲邊的船形帽,戴在她的頭上,真是……迷人!這套裙裝,穿在她的身上,就有了飽滿的、充滿彈性的曲線,連帶著那眼兒、眉兒、鼻兒,全都生動起來!說亭亭玉立,那是輕了,她站在那裏,就是一個天然的誘惑!是“回頭率”的總括,她幾乎占盡了女人的所有天然資源!就是她,那麼地……笑著,在中央電視台上做廣告:“中原之行哪裏去,金色陽光是我家”——讓人人都記住了她。現在,她在這裏,高傲地昂著頭,看上去氣定神閑,儀態萬方,像女王一樣來回巡視著。一會兒扶起一個孩子;一會兒又幫著營業員拾掇物品;一會兒又低聲吩咐著什麼……她是誰?她叫什麼名字?!
就在這時,兩人的目光交接了,就像是電石火花一般,一長一短,一短一長……爾後,她向她走來了。上官微笑著說:“您好。您需要什麼……幫助麼?”
苗青青怔了一下,也不知為什麼,她竟然用十分生硬的口吻說:“不需要。我什麼都不需要。”說完,她有些狼狽地、跌跌撞撞地朝下走去。
苗青青幾乎是逃跑一樣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二
從早晨開始,任秋風一直在那裏坐著。
序幕已經拉開,戰鬥已經打響,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兒坐著。其實,這時候,他很想找人下盤棋。可所有的人都投進去了,都在一線……他也隻好享受孤獨了。
這時候,他是多麼地孤獨啊。
開初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去看。他就那麼在桌上趴著,兩隻耳朵卻像警犬一樣,諦聽著外邊每一個細微的動靜。久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了,外邊似乎沒有動靜,一點動靜也沒有。他煩躁了。他開始摸煙,可是,就在昨天晚上,煙已經抽完了。按規定,商場裏是不準抽煙的。他也準備戒。抽煙,也僅限於這個辦公室,出了門他從沒抽過。現在,他像大蝦似的趴在辦公桌上,兩眼望著那個堆得滿滿的煙灰缸……終於,他在煙灰缸裏扒拉著,把兩個吸剩的煙蒂兒接在一起,大口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