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英遲疑片刻,說:“那你說,降多少呢?——百分之五?”
鄒誌剛搖搖頭說:“百分之五恐怕不解決問題,要降,就得豁出來——百分之十!”
往下,兩人都沉默了。這個主意,是有點損的。在這個三角地帶,三家大型商場,如果有兩家聯起手來,大幅度降階。那麼,第三家肯定吃不消,也許一下子就被擠垮了!
徐玉英還算是個厚道人,再加上一下子降百分之十,利潤就太薄了。那不成賠本賺吆喝了麼?……她說:“要不,咱先降百分之五?看看再說。不行的話,再降到百分之十!”
鄒誌剛立刻製止,說:“大姐,千萬不能這樣。降,就要一下子降到位!一點一點降,顧客沒有感覺,那就白降了。”
徐玉英想了想,說:“這樣吧,咱先禮後兵。再等它三天,三天以後,如果還是這樣……咱們就不客氣了,聯手降階!”
鄒誌剛點點頭,有些勉強地說:“行,大姐,我聽你的。不過,咱要說好,要降,咱們同時行動,一塊降。不管誰,一分鍾也不能提前!”
徐玉英有些不高興了,說:“老鄒啊,你這個人,怎麼雞腸小肚的?我說的話,會不算麼?”
鄒誌剛趕忙解釋說:“我知道,大姐是巾幗女傑,一言九鼎!我信,我當然信。”
當鄒誌剛離開東方商廈的時候,望著對麵源源不斷的人流,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恨意!他明白了,他遇上了一個對手,一個讓他心生嫉妒的對手。——這人,竟然會是苗青青的丈夫!
四
苗青青的心一直被悔恨撕咬著。
從金色陽光出來後,苗青青一路上都在悔海裏泡著。她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想哭。男人是那樣的優秀,男人無論幹什麼,都是一把好手。可她呢,就像是鬼迷了心竅,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臨了,弄出這樣的醜事,還有什麼話可說?
她知道,無論她怎麼努力,任秋風是不會原諒她了。所謂的亡羊補牢,一切都是惘然。往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過,文章還是要寫的,這是總編布置的任務。況且,她還抱著那麼一線……希望。
回到家,她把采訪包扔在沙發上,就那麼懶懶地往床上一躺,滿眼都是任秋風的影子!
就在這時,又有人敲門了。苗青青突然想起來,好像是有一篇稿子的清樣,忘了給值班的編輯交代……這可是誤不得的!於是,她趕忙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忙忙地開了門。
一旦開了門,就沒辦法了,門口站的又是鄒誌剛。
她知道,她無法把他趕出去。她也不能大聲地嚷嚷,在家屬院裏住,她丟不起這個人。那麼,她隻有沉默了。在沉默中,她還是忍不住甩了一句切齒的話:“——騙子。”
鄒誌剛是不怕罵的。他隻是朝門外招了招手,叫司機把一箱一箱的水果搬進來……爾後,他對司機說:“你去吧,不用等我。”
等司機走後,他又是很坦然地往沙發上一坐,也不說話,就那麼坐著。
兩人冷戰了大約有一刻鍾的時間,鄒誌剛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才說:“你說我是何苦呢?大遠跑來,受你的氣。”
苗青青又是切齒地說:“活該!”
鄒誌剛說:“聽說,貴州人把愛人叫‘釘子’,有‘金釘子’‘銀釘子’‘銅釘子’……我就是碰‘釘子’來了。”
苗青青知道,對這樣的人,你不能跟他“貧”,你隻有不理他,一句話不說。否則,你就會再次上他的當……於是,她就那麼板著臉,再也不張口了。
鄒誌剛不管她開不開口,隻管說自己的。他說:“我的確是個騙子,我見人都騙,騙著騙著就騙到你這裏來了……”這麼說著,見她還是不吭聲,就又接著說,“騙人也很累,還自帶手絹,要是吐到臉上,還得自己擦……當騙子也不容易呀!說實話,我在你這裏騙了,回去還得騙。你想,她那人,也是很要強的。明明得了癌,你還不能告訴她,你一告訴她,她就崩潰了……我是瞎話說了一簍一簍的。有時候,我就想,做個人太難太難了!狗都比人強。”再往下,他拉開手包,從裏邊拿出了一份診斷證明,在手裏晃了晃,“就這份診斷證明,我都不敢往兜裏裝,一直鎖在辦公桌裏……我還得騙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