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未曾請旨毒打百官,這是僭越!”
嘉靖:“他為什麼要毒打百官?”
黃錦:“百官有錯,也無非是對徐閣老他們不滿,上個疏也不至於遭此毒手。”
“你太老實了。”嘉靖終於慢慢站起了,“他們這不是對徐階不滿,也不是對內閣不滿,他們這全是衝著朕來的,無非是因為朕蓋了幾座屋子想養老。嚴嵩和嚴世蕃在他們敢這樣?朕用陳洪,就用在他這個‘狠’字。要是連個陳洪都沒有,我大明朝立刻就要翻天了。”
黃錦也是司禮監的老人了,可平時隻是分內當差從不琢磨這些事情,今天讓嘉靖帶到這裏,當麵看著這副場景,親耳聽到皇上這番話語,從不覺得這位主子可怕的老實人,這時隻覺得一縷寒氣從腳底升到了腦門!
嘉靖:“朕也不想這樣,可不得不這樣。你現在應該明白朕為什麼要讓呂芳去南京了吧?”
黃錦茫然地望著嘉靖:“奴、奴才不明白……”
嘉靖:“這樣的事,呂芳不會幹,朕也不想讓他去幹。”說著徑自向山下走去。
黃錦的腦子哪裏跟得上,這時燈籠也來不及取,甚至連自己的鬥篷也沒拿,追上去攙著嘉靖,隻是借著遠近透來的餘光,認著腳下的路,扶著他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已經看不見禁門那邊了,卻聽見那邊一片哭聲大作。
“那個海瑞好像不在今天這些上疏的人裏?”嘉靖突然又撂出了這麼一句。
黃錦又是一怔,隻好接道:“是奴才的過失,傍晚鎮撫司有奏報,那個海瑞好像是被趙貞吉派往大興賑撫災民去了……”
“趙貞吉不派他的差,他也不會來。”嘉靖加快了步伐,“乾上乾下,盯住這個人。”
什麼是“乾上乾下”?黃錦哪裏知道這是嘉靖在當年浙案棘手時卜的一卦,那時也就對呂芳一個人說了。從此“海瑞”這個名字便時常在他心裏浮出。六必居題字一事更使他感覺到海瑞這個“乾下”和自己這個“乾上”總有一天會君臣交卦。至於卦爻會生出什麼變數,他在等。他一直認為,朝綱不振,萬馬齊喑,皆因為在自己禦極的這四十四年中,在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這麼多臣子中,上天一直沒有生出一個能跟自己這個“乾上”相交的“乾下”之卦,以致滿朝柔順,乾卦不生。屢次上天示警,也正因為自己乾綱獨立隻能跟上天對話。今天好不容易等來一群清流官員鬧事,依然如此不堪一擊。仗劍四顧,皆是朽兵。這種“獨陽不生”帶來的長期疲憊,又因常年疲憊生出的“孤陰不長”的極致失落,旁人如何能夠理會?
包括黃錦,當然也無法領會,這時卻不得不答道:“奴才明白。”
其實嘉靖本人也未曾明白,作為大明朝第十一世的天子,他的名位自然是至陽之“乾”;但作為常年修道、性極陰沉的朱厚熜本人,他卻並不是太極圖陰陽魚的那個太陽,而是那個太陰。
海瑞才是那個至陽至剛的太陽!
就在百官集聚西苑禁門上疏,時隔四十年“左順門事件”再次重演的時候,海瑞衝風冒寒在當天就趕到了大興縣。
大興縣屬順天府,離京城也就五六十裏,天子腳下居然有如此慘景,海瑞盡管有兩任縣令的閱曆,也親曆過幾場大災,可眼下的事情還是讓他不忍目睹,不敢置信。
十餘座粥棚在他的厲聲督責下已經搭好了,十幾口大鍋也正在大火上熬著粥,活著的人卻並沒有搶著來排隊,而是到處散坐著或是躺在雪地上,這些人已經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更有慘者,離活人不遠處,雪地上躺著好些死人,這時正讓大興縣衙招來的人從車上抽下竹席,在一具一具將他們裹起來。
海瑞滿目淒然,回頭向一個粥棚望去,目光立刻嚴厲了。
大興縣令也來了,這時披著厚厚的皮毛大氅,居然還有一個差役替他搬著把椅子擺在一口大鍋的灶火前在那裏烤火。
海瑞對身邊那個戶部的書辦吩咐道:“將大興縣令叫過來。”
“是。”那個書辦走到了灶火前,“縣爺,我們海主事請你過去。”
那個縣令站了起來,走到海瑞身邊:“海主事。”
海瑞:“這麼多死了的人怎麼掩埋?”
縣令:“眼下正在找人,準備挖一個大坑作義塚,一處埋了。”
海瑞:“還有那麼多活著的,就算有一碗粥喝,夜間睡哪裏?”
縣令歎了口氣:“我也犯愁。這麼多人哪有地方讓他們睡。”
海瑞:“那就讓他們凍死?”
大興的縣令也是六品,見海瑞聲嚴色厲,便也不高興了:“誰想他們凍死了?”
“粥棚不設在城裏,讓這麼多人大雪天都待在荒郊野外,不就是想讓他們凍死嗎!”海瑞的目光倏地刺向那個縣令。
“這麼多人,都進了城,怎麼安置?”那縣令毫不示弱。
海瑞:“你睡在哪裏?你的家人睡在哪裏?不是都住在城裏嗎?你有地方睡,就沒有辦法安置這些難民!”
縣令一怔:“海、海大人,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海瑞:“你要我怎樣說話?朝廷將大興縣交給你管,大興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對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女兒也這樣嗎?我告訴你,糧食我已經給你運來了,不夠我還會向戶部要。從今天起再餓死一個人、凍死一個人,我向朝廷參你!”
縣令這才有些氣餒了:“那海大人給我出個主意,要是您來當我這個縣令該怎麼辦?”
海瑞:“把縣衙騰出來,把縣學騰出來,還有廟宇、道觀,還有一些大戶人家,縣裏所有能騰出來的地方都騰出來,讓難民住進去!”
縣令:“有、有這個規矩嗎?”
海瑞:“我告訴你,我在淳安和興國當知縣都是這個規矩!施了這頓粥,把粥棚設到城裏去!”
說完這句,海瑞不再理他,大步向那些雪地上的百姓走去,大聲說道:“粥很快就熬好了!父老鄉親能坐的都請坐起來,能站的都請站起來,再躺著就會起不來了!喝完了粥我們都搬到城裏去,你們縣太爺給你們安排了屋子!聽我的,都起來,起不來的,請別人幫一把!”說著他自己先走到一個老人身邊蹲了下去,將那個奄奄一息的老人手臂拿到自己肩上,將他半抱半攙扶了起來。
扶起那位老人,海瑞的目光向縣令和那些差役這邊望來:“你們還站著,要我一個一個請嗎?”
那些差役人等都奔了過去。
就這樣,海瑞在大興縣守著災民過了嘉靖四十五年這個年節,回到家裏已經是正月初五的黃昏了。這個年隻有母親和妻子兩個人在家裏度過。
海瑞的眼睛網著一層血絲,才幾天臉上也瘦得顴骨暴露,身上那件官服已經髒得不像樣子,麵對母親和妻子還裝出一絲笑容:“母親,兒子不孝,沒能在家裏陪母親過年。”說著轉望向妻子,“快扶阿母坐好,我們給阿母拜年。”
海妻連忙過去扶著海母在正中椅子上坐下了,海母望著兒子滿眼愛憐:“不用了,你這個樣子趕緊吃口熱的,洗一洗先歇下來。”
海瑞已經跪下,海妻雖有身孕,也伴著他並肩跪下了:“兒子和兒媳給母親拜年了,祝母親長壽百歲!”說罷,海瑞磕下頭去。海妻將手貼在腹前彎了下腰。
海母:“好,扶你媳婦起來。”
海瑞抬起了頭,便去扶妻子,一條腿剛抬起準備站起時,眼前突然一黑,自己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汝賢!”
“官人!”
海母和海妻的呼喚聲海瑞已經聽不見了。
也就在這一天,這一夜,在西苑欽天監擇了禦駕遷居新宮的吉時——嘉靖四十五年正月初五酉時末刻,而吉時擇得偏又不合天象——大雪下得天地混沌,玉熙宮外殿坪裏那一百零八盞燈籠在大雪中昏昏黃黃,需仔細看才能看出:三十六盞在前,上符三十六天罡之數,七十二盞在後,上符七十二地煞之數。玉熙宮內外一片輝煌。
一百零八盞燈籠光的昏照下,大雪中隱約可見大殿石階前正中蹕道上擺著皇上那乘三十二抬龍輿,三十二名抬輿太監單腿跪候在各自的轎杆下。
龍輿的左側,列著手執法器的朝天觀觀主和一應道眾。
龍輿的右側,列著手執法器的玄都觀觀主和一應道眾。
徐階率領六部九卿堂官跪候在大殿的石階上,三品以下的官員便苦了,雖然有恩旨讓他們站著,但畢竟都站在殿外的石階和殿坪上,無一人身上不是落滿了積雪,所有的目光都昏眊地望著洞開的玉熙宮殿門。
燈火通明的玉熙宮大殿的正中擺著一座好大的銅壺滴漏。
靜寂中,大銅壺的滴漏聲清晰可聞。
大殿的各個方位上都站著捧執禦物,屏息靜候的太監。
隻有一個人這時在大殿裏走動,雖然步伐極輕,氣勢依然逼人,這便是陳洪。但見他一會兒步到通精舍的那道大門口聽一下裏邊的響動,一會兒步到那座大銅壺前看一眼慢慢上浮的刻木,如此往返,片刻不停。這就使得跪在門外那些內閣大員和六部九卿堂官身影矮銼,突兀得陳洪一人飛揚。
殿內殿外這時都在等著酉時末刻的到來,等著精舍裏嘉靖敲響那一聲銅磬。彼時,景陽鍾便將敲響一百零八下,朝天觀與玄都觀的道眾都將齊奏仙樂,然後銃炮齊鳴,整個北京城都將聽到,當今聖上龍駕騰遷了。
精舍內也安放了一座銅壺滴漏,黃錦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銅壺邊緊盯著上浮的木刻,目光一刻也不敢移開。
嘉靖換上了那件繡有五千言《道德經》的道袍,頭上依然束著發,隻係著一根玄色的綢帶,盤腿坐在蒲團上,正看著手中一道賀表。
一頂偌大的香草冠靜靜地擺在他身邊左側的茶幾上,那口銅磬擺在他身邊右側的紫檀木架上。十幾道已經看過的賀表疊擺在他身前矮幾的右側。
嘉靖看完了手中那道賀表,往矮幾右側那疊已看過的賀表上一扔,目光射向了矮幾左側剩下的最後一道賀表,卻不再拿它,突然問道:“賀表全在這裏了?”
黃錦目光本盯著木刻,這時連忙轉過頭來答道:“回主子,全在這裏了。”
“再沒有了?”嘉靖問這句時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黃錦其實也早就在等著他問這句話,也早就擔心他問這句話,還是按照事先跟徐階商量好的口徑答道:“奴才糊塗,惦記著吉時起駕,竟把這個事忘了。徐閣老送賀表來時便叫奴才轉奏皇上,因擔心每個官員都上一道賀表太過勞累聖上,因此隻叫六部九卿部衙各上一道賀表,既不使主子太勞累,也轉達了我大明所有臣民對主子的忠愛之心。”
嘉靖笑了,笑得好陰森:“每個官員上一道奏疏不怕勞累了朕,每個官員上一道賀表倒怕勞累了朕?無非是看朕蓋了幾座屋子,年前有些人挨了陳洪的責打,在心裏罵朕,不願意上賀表罷了。黃錦,徐階用這個話來蒙朕,你也跟著蒙朕?”
黃錦立刻跪下了:“主子!主子是天下的君父,君父有了安居之所,天下的臣民隻有歡喜的道理,怎會如此沒有天良。大吉大喜的日子,臣子和奴才們都歡喜著呢,主子是仙佛降世,應該生大歡喜心才是。”
嘉靖眼裏哪有半點歡喜的神色,本想再駁斥他,見他滿目乞求的神色,便不再看他,將目光轉向精舍裏麵那道門,穿過正對著那道門洞開的南牆窗口,望向遠方天際閃爍的星鬥,突然喃喃地顧自念起了詩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嗚呼!何時眼前突兀現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黃錦大驚失色:“主子,大吉的日子,主子萬萬不可……”
“閉嘴!”嘉靖已經閉上了眼睛。
黃錦也隻得閉上了嘴。
大銅壺的滴漏聲越來越響!
低頭緊盯著滴漏木刻的陳洪猛地抬起了頭,快步走到大殿門口,做好了準備發令的手勢。
徐階那些官員都挺直了身子。
殿外大坪裏兩班道眾都拿起了法器仙樂。
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陳洪那隻高舉著的手,隻等那手往下一按,便山呼萬歲,鳴鍾奏樂。
陳洪高舉著手,左耳簡直豎得都拉長了,單等精舍裏那銅磬一響。
黃錦兩眼直著,銅壺木刻上“酉”字的最後那一道木刻已經浮出水麵,“戌”字透過水麵已經能看見了。
黃錦強堆出滿臉笑容從銅磬中捧出那跟磬杵高高舉起雙腿朝嘉靖跪了下來:“天地吉時良辰,奴才啟奏主子萬歲爺起駕!”
嘉靖慢慢睜開了眼睛,望向黃錦捧在自己麵前的那根磬杵,卻一動沒動。
銅壺的滴漏聲更響了,嘉靖依然一動不動,黃錦感覺到銅壺裏滴下的每一顆水珠都落在自己的腦門心上,那水珠又變成了汗珠從他的發際沿著臉流了下來。
嘉靖終於慢慢伸出了手,抓過了那根磬杵,瞟了一眼身側的銅磬,突然舉起磬杵往地上一摔!那根磬杵,立刻斷成數節,好些碎片迸濺起來!
黃錦跪在那裏眼睛都直了!
隻聽到裏麵有一聲響,陳洪那隻手剛要往下按,虧他立刻又停住了——麵露驚愕之色!
那一聲跪在門邊的徐階等人也聽見了,不是銅磬在敲,而是砸碎東西的聲音,所有人都驚愕住了!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精舍那個方向。
從大殿的大門可以看到,靜候在大坪裏那些人眾也都驚愕在那裏。
一切又都歸於沉寂,漫天的大雪這時竟也小了,那上應天罡、下應地煞一百零八隻燈籠在閃著亮光。
誰也不敢動,誰都在等著,等著下麵發出的不知是什麼聲響。
嘉靖從袖中掏出一份不知何時早已寫好的禦旨朝跪在地上的黃錦扔去:“出去宣旨!”
黃錦省過神來,連忙捧起那道禦旨,磕了個頭,爬了起來,踉蹌著向精舍外走去。
陳洪終於聽見了精舍傳來的腳步聲,接著看見黃錦走了出來。
陳洪立刻迎了過去,壓低著聲音:“怎麼回事?”
黃錦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向殿門,走出殿門外站在那裏。
無數雙目光都投向了站立在殿門口的黃錦。
黃錦何時有過如此大的氣場,這時站在那裏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黃錦展開了聖旨:“上諭!”
“萬歲!”所有人立刻有了反應,同聲答了這一聲,原本跪著的大臣都趴了下去,原本站在石階和殿坪上的人都跪了下去。
陳洪本還在殿內門口生黃錦的氣,這時也隻好在殿內跪了下去。他身後滿殿捧著禦物的太監們都跟著跪了下去。
黃錦事先也不知道這道旨意裏的內容,顫聲讀道:“朕禦極四十有五年矣!敬天修身,臥不過一榻,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廣廈千間避而不居,思天下尚有無立錐之民也。故遷居西苑,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風雨而已。奈何建一萬壽宮、永壽宮竟遭天下詬病,百官竟無一人上賀表者?且以野有餓殍、官有欠俸遷怨於朕,朕之德薄一至於斯乎!朕將兩京一十三省百兆臣民托諸爾內閣及各部有司,前因嚴嵩父子及其黨羽天下為私貪墨而害民,今爾徐階等大臣舉止無措踟躕而誤國。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讀到這裏黃錦已經滿臉流汗,口舌幹燥,已經讀不下去了。
徐階等一應大臣全都匍匐在地,無不驚懼莫名。
黃錦好不容易醞出了一口津液,潤濕了舌頭,接著讀道:“百官詬朕,朕其病也!民有餓殍,朕其憂也!萬壽宮、永壽宮朕尚忍居之乎?著爾徐階等人會同裕王籌一良策,安我大明,救我百姓。天下一日不安,百姓一日不寧,朕一日不遷居萬壽宮、永壽宮。欽此。”
為了給他修這兩宮兩觀,徐階等人絞盡腦汁不惜東牆西拆,挨了多少唾罵,誤了多少大事。如今到了喬遷之時,他又突然不搬了,而且罵盡百官,罪及眾人,原因隻是挨了毒打之後在京諸官沒有都上賀表而已。都道天有不測風雲,畢竟礎潤知雨、月暈知風,有跡可尋。可這位皇上如此變幻莫測,豈止不潤而雨、無暈而風,簡直是旱天驚雷,冰雹打頭!聽完了旨,徐階等人身心俱寒,都僵在那裏。
眾人都懵了,身為首輔徐階卻必須表態,勉力雙手撐在地上,抬起了頭,大聲說道:“臣徐階等屍位內閣,舉止無措踟躕誤國,上遺君父之憂,臣等願受天譴!伏乞我聖上龍駕遷居萬壽宮、永壽宮,以補臣等不可或恕之罪於萬一。不然,臣等萬死難安!”說到這裏悲從中來,萬般委屈化作了一聲嚎啕,老淚縱橫!
內閣其他三員,六部九卿各位堂官也是委屈萬分,此時被徐階這悲聲一放牽動了衷腸,一齊嚎啕大哭起來!
站在他們麵前宣旨的黃錦這時也轉身跪了下來,跟著放聲哭了出來。
站在大坪裏那朝天觀、玄都觀兩個觀主這時另有應變之策,二人對視一眼,大聲念起了符咒。緊接著他們身後的道眾一齊跟著念起了符咒。
一時間大哭聲、念咒聲與深夜越來越大的寒風並作,玉熙宮大殿在燈光中搖曳,仿佛要被這潮浪般的聲音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