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白玉的牌坊下,龍門幫的幫眾,其實也就是碼頭的船工和苦力了,整整齊齊的分列在牌坊兩邊,也不知道何二幫主是使了什麼法子,將這些壯漢們個個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何昊遠見一個白衣飄飄的胖子施施然向這裏走來,便知道是趙子凡所說的那位朝中有人的江大少了,於是便與趙子凡聯袂走上前去。
“哈哈哈哈!好兄弟!當真是想死我了!”江大少龍行虎步,小跑著奔了上來,對著趙子凡就是一個熊抱。說實話江大少真的是一個不錯的朋友,不僅幫趙子凡打理東京一應事務,更是仗義的說服了吳小環,為趙子凡偷偷送來歐陽汐的書信,也隻有真正的好兄弟才能明白趙子凡心中所想,處處為他考慮。
“兄弟,你好像瘦了些,是不是在東京受那母老虎管束,過的不自在啊!”趙子凡回以一記老拳,擊在他肉鼓鼓的胸口,以示親熱。
有人說他瘦,那是江大少最願意聽的話了,二人嘻嘻哈哈好不熱鬧,卻將何少爺尷尬的晾在了一旁。
片刻後,趙子凡才道:“鶴立,這是潤州龍門幫的少幫主,何昊遠,老幫主身體有恙,龍門幫的事便是由他說了算!”
何少爺見趙子凡總算介紹了自己,才朗朗一笑道:“潤州何昊遠,見過江兄!”說話間的語氣卻是極為恭敬,對於官府中人,龍門幫一向是既敬又畏的。
二人見過便也算是認識了,何少爺道:“太陽毒,二位便移步醉仙居,喝杯水酒,咱們再慢慢說話!請!”
“請!”碼頭上兩排站的直挺挺的大漢,齊聲的大喊一聲,倒把江、趙二人嚇了一大跳,其實這是何少爺特意安排,為了顯示對客人的尊重的,而這效果也的確不差,這排場就和武林盟主駕臨是也沒啥區別了。
見達到了自己所要的效果,何少爺滿意的一笑,他這麼做就是怕被人瞧不起,這麼一來,首先在氣勢上便占了上風,似乎在二人麵前說起話來,都硬氣了許多。
醉仙樓裏都是用檀木,上等紅木裝飾而成,擺上最好的瓷器,顯得富貴而不庸俗,豪華卻又不奢侈,坐在頂樓的臨江閣裏,吹著江麵吹來的微風,享受著閣樓四周放置的巨大冰塊帶來的絲絲涼意,便猶如置身與春暖花開的三四月裏,讓人渾身不由自主的便放鬆下來。
今日趙子凡還特意叫上了京口縣捕頭李采華,與其說是叫趙子凡叫他來的,還不如說是他自個兒找上門來的,自從人販子一案以後,蔡確對他格外倚重,已經把他升為總捕頭,這其中趙子凡的話在他看來起了很大的作用,現在民信局有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當然是少不了要當場為趙子凡壯壯聲勢的,好歹他李采華也是個官兒啊,龍門幫勢力大,在京口根深蒂固,但見了他李采華,那還是得低著頭走路的,還別說李采華的出現讓何少爺更加的堅信當初讓出那幾成的運費,是個極為核算的買賣。
青絲拌河螺清淡素致,醋溜白絲魚開胃可口,梁溪脆鱔肥而不膩,其餘幾道都是一些時令的新鮮蔬果所製,菜色不多但每一道都是地地道道的淮揚特色菜,讓人看一眼便已經忍不住直咽口水,何少爺為今天的酒席可是費了一番腦筋的,見趙、江、李二人食欲大動,自然十分高興。
酒是特意從東京豐樂樓購來的千日春,江大少隻刺溜飲了一口,便想起了與小柳燕夜夜歡好的美妙日子,這酒正是他在東京最愛喝的那種,頓時讓他有了賓至如歸的感覺,對這個何大少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一喝酒,幾人便開始天南地北的胡侃了起來,從東京城的名妓李萱兒,到蘇軾的小妹蘇小小,從占城(越南南部)的香料、象牙到波斯的乳香,無所不涉及其中,反而談到了兩方的關鍵問題時卻是欲言又止。
酒過三巡,何昊遠見眾人喝的臉紅心跳,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手,瞬間微風習習的臨江閣裏絲竹之聲奏起,那叮叮咚咚的古琴聲,猶如清泉般穿透了四人的心頭,伴著微醺半醉的酒勁,讓人隻道是身處九天之外,置於瑤池之中,惶惶然陶醉其中。
四人之中以李采華和何昊遠的酒力最好,江大少次之,而趙子凡則最差,他三人酒興正濃時,他早已到了極點,再喝下去必定是要第一個醉了。而這仙樂飄飄,立時讓幾人眼前一亮,趙子凡的酒也幾乎醒了一半。
突然那古琴聲嘎然而至,隻剩下叮咚的擊奏之聲,繼而古琴聲又大作,卻是似有幾把古琴同時彈奏一般,聲音從四麵八方一起湧來。
不妝不飾不溫柔,百折微軀強配夫。籬下自憐空立節,世間因望覓封侯。
性生梗樸難邀寵,心太玲瓏易感秋。早識人情分冷暖,故園合守舊風流。
古琴聲悠揚,女聲卻是綿軟柔腸似是帶著一股不可捉摸的味道,眾人隻覺得全身毛孔綻開,起先隻覺古琴彈奏的猶如仙樂,而聽過這女聲之後,才感歎,原來竟還有比仙樂還美妙動聽的聲音。趙子凡仔細揣摩著這女聲,硬是給這不可捉摸的味道下了一個定義,那便是韌性,是的韌性,這女子的聲音柔美不假,可是柔美之中卻帶著絲絲堅定,結合這竹夫人的詩句,才讓趙子凡有了這樣的感覺。
所有人心裏都隻有一個念頭,若是能與這妙音的主人見上一麵,那今生卻也無憾了,隻是眾人循聲望去,臨江閣內沙幔被風吹動,影影綽綽,卻哪裏有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