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桔巷裏魚市、肉市、金銀鋪、彩帛鋪、漆器鋪,琳琅滿目,卻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在這些店鋪之中有一家名叫“落花”的茶社,門柱之左寫有“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而右邊則是“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但看這左右兩幅門聯,便與一般的地方大相逕庭,因為一般的茶社多是寫些招攬生意的對子例,而這兩句卻是多了幾分幽怨,幾分兒女之情。
這裏地方不大,隻有前後一進深兩幢小樓,客人也寥寥,裏邊裝飾得清新樸素,幾張梨花木桌,幾張潔淨雅致的小靠椅,幾幅山川水墨畫,剩下的便是室內處處可聞的清新茶香。
從麥秸巷民信局穿過對麵的一條街,左拐第一間便是“落花”茶社,此刻茶社大門緊閉,高高掛起了恕不待客的牌子,茶社的小暖閣之內卻是琴音曼妙,琴音充斥著暖閣的每一個角落,似若有若無,你若是刻意豎起耳朵去聽,卻反倒覺得聲音太過輕柔,你若是安安靜靜的坐下,手中捧一杯香茗,則會覺得餘音繞耳,心曠神怡,讓冬日之中立時有了如沐春風之意。
“老板娘,來壺龍津玉江!”暖閣之內一名男子身著白色側襟狐皮褂,頭戴三英縛絲冠,腳蹬粉底青黛麵長靴,雙手齊齊收攏在對袖之中,懶洋洋的坐在靠窗一邊,冬日的暖陽照射在他身上,看去就是活脫脫的一個世家子弟,說不出的貴氣逼人。
“這位客官,這裏雖是茶社,卻隻賣最尋常的清茶,就連那雨前龍井,太湖尖豪在這裏也是沒有的,你要想喝龍津玉江茶,恐怕得去問當今天子討要才有了!”老板娘嗔怒著答道。
男子正是趙子凡,他嘟嚕了一聲道:“那,那便隻能將就一些,有什麼茶,就喝什麼茶吧!”
片刻後暖閣內白氣升騰,雲霧繚繞的下方是一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具,褐色的茶壺中,淡綠色的茶葉子隨著滾燙的開水旋轉幾下,隨後便沉入杯底,握著銅壺的是一隻芊芊玉手。
與趙子凡的錦衣華服相對的,歐陽汐現在的穿著卻是素雅的很,原本愛美的少女拋卻了相宜的淡妝,竟是脂粉未施,配著這一身清雅的裝扮,就如此時窗機之上的盆中正綻放著的白色水仙一般,讓人過目便無法忘卻。
歐陽汐輕巧的遞過溫度適中的茶杯道:“平日裏,從未見你如此注意過著裝打扮,怎麼現在竟穿的似一個紈絝子弟一般,你這樣子出門,是想去禍害誰家的小女子麼?”
趙子凡撇撇嘴似笑非笑的道:“難道你不覺得我穿上這一身,格外的引人注目,格外的有氣質嗎?”
歐陽汐微笑著皺了皺眉,在他身旁慢慢的轉了一圈,又道:“俗語說人靠衣裝,這樣看起來,是有點那麼個意思,不過從未見有人這麼誇讚自己的,你的臉皮怎麼越來越厚了!”
“其實我也不願意穿的這麼一本正經,這頭上的冠搖搖晃晃,又沉沉的,戴不多時,我都覺得累的慌,可沒辦法呀,誰叫現在別人逼到了頭,不擺出這個派頭,誰會和一個窮酸書生坐下來談買賣?”
趙子凡接過歐陽汐手中的茶杯,雙手捧住,隻覺得一股暖流透入心扉,在這冬日裏頓時覺得無比舒暢。
歐陽汐也為自己沏了杯茶,學著趙子凡的樣子雙手捧住,緩緩的走到對麵的小幾邊上坐下,道:“做生意無非就是求財,你孤身一人,卻要以一己之力與東京那麼多唯利是圖的商賈周旋,現在又加上了朝廷的插手,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果說我是為自己,你一定會覺得我很自私,如果說我是為了百姓謀福祉,你也會說我誇誇其談,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其實這兩者皆有,民信局不是我一時衝動的產物,而是經過多方考究,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我相信對於郵驛的理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了解的更深,所以我不能將民信局這個新興事物,拱手讓給朝廷去操縱,因為我敢斷定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一定會將它發展成一個與其本來目的完全背離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