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德任命文件下來的當天,尚林楓氣急敗壞來到於佑安家,進門就說:“不公平啊局長,結果怎麼會是這樣?”於佑安笑眯眯地問,“老尚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尚林楓歎一聲道,“接受不了,真接受不了。”說完,一屁股坐在於佑安家沙發上。
方卓婭出來了,熱情地跟尚林楓打招呼,尚林楓居然沒理,歪著頭,像是跟於佑安兩口子耍脾氣。
“怎麼,話都不說了?”於佑安看著好笑,但又忍著沒笑。
尚林楓忽地扭過頭來,惡聲惡氣道:“說什麼,我還能說什麼嘛。”
方卓婭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看尚林楓耍這種脾氣,忍不住笑出聲,尚林楓瞅著方卓婭說:“方大夫你評評理,你評評理嘛,局長他居然……”
“居然讓王林德幹書記,是不?”方卓婭也不兜圈子,直接道。
“就是嘛,方大夫你評評理,我哪點比不上王林德,再說他年齡那麼大,幹了又有什麼用嘛?”尚林楓激動得站了起來,一看於佑安臉色,又惴惴不安坐下,脖子仍然不服氣地梗著。
“就這點比不了人家王館長,人家就不會這樣激動。”方卓婭邊說邊替尚林楓沏茶,捧上茶杯又問,“是不是到我家問罪來了?”
“我哪敢,我哪敢嘛。”尚林楓邊說邊偷看於佑安,見於佑安陰沉著臉,站起的身子原又恨恨坐下。
方卓婭瞟了眼丈夫,遞他一個眼神,又笑眯眯地衝尚林楓道:“有怨氣隻管找他發,誰讓他不記著我們親愛的尚院長,我也覺得尚院長比王館合適。”說完扮個鬼臉,鑽進了臥室。
於佑安這才問:“牢騷發完沒?”
“沒呢。”尚林楓真還來了勁,像是有點控製不住自己。
“那就接著發,看你的怨氣大還是我的耐心大。”
“不發了。”尚林楓忽然垂下頭,泄氣至極的樣子。
於佑安又默了會,才道:“怎麼,眼裏隻有紀檢組長一個位子,全市那麼多職位,你尚院長一個也瞧不上?”
“我還瞧上市長呢,能輪上我?”
“肯定輪不上,你還算有自知之明。”於佑安口氣緩和了些。
於佑安態度一好,尚林楓的表情就活絡了,再次眼巴巴地望住於佑安:“局長剛才的意思是?”
“我沒啥意思,這是市委發的文件,不是文化局發的,有怨氣找市委去撒。”
“局長您別發火嘛,我這不是心裏急嘛。”
“就你一個急,你說說南州現在誰不急,我看你是要急出病來了。”批評幾句,於佑安換了語氣,語重心長道,“人家王館馬上要退,這個機會就給他行不,改製現在不明朗,總不能讓人家退休後去社保局領工資吧,好歹也得讓人家抱個鐵飯碗不是?”
一提王林德,尚林楓就又不平起來:“他是抱了,我呢,看來我將來是要到社保局去領了,不公平,都是幹工作,怎麼事業單位跟行政單位差距如此大,去年改製的設計院老院長目前才拿一千八,比同級別的行政人員少拿兩千多。”
“別扯遠啊,討論的不是工資問題。”於佑安趕忙製止。
“可我們幹一輩子不就是為了這幾個可憐的工資,你當是規劃局啊,人家還在乎這幾個工資?”尚林楓理直氣壯反問了一句,莫名其妙又提到規劃局,弄得於佑安心裏怪不是滋味。
意識到自己跑了題,尚林楓原又把話收回來,可憐兮兮地望住於佑安:“局長不能隻考慮王館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不?”
於佑安收回神,怨恨著剜了尚林楓一眼,搶白道:“還用你提醒我,你是院長,說話以後能不能有點分寸?”
說穿了於佑安還是放不下規劃局長那位子,不過此時,心裏想得更多的,是手底下這幾個人的命運,其中自然也有章山。那天推薦王林德,並不是心血來潮,或者王林德給了他什麼好處。不一樣的,好處隻在某些地方起作用,更多時候,支配人行為的還是感情,多年建立的感情。類似的想法於佑安心裏早就有,隻是苦於沒有機會,也恨自己權力太小。雖說改製目前被模糊了過去,但改是遲早的事,誰也不能阻擋。改為企業後,將來退休工資比行政低好幾檔,這是其一。其二,誰都有個情結,特別是老同誌,為黨工作一輩子,忽然被改了,感覺就跟被拋棄一樣,心裏沒想法那絕對是假。自己做不了太多,但能幫一個就幫一個吧,這點上他真是沒私心。至於尚林楓,那天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羅如芬去了規劃局,旅遊局長一直沒任命,如果能把這位子努力到手,那真是美妙不過了,就算正職謀不到,謀個副職也不賴。這麼想著,他又心潮澎湃起來。
就在昨天,湖東縣委書記也任了,不是李響,是市委現任秘書長,這點怕是誰也沒想到,太不合常規。他在秘書長位子上好賴也算辛苦了幾年,鞏達誠手上就說要當常委,沒來及解決,掛下了,這次又沒弄好,居然給派到了縣裏,這在政壇,真是太少見。不過從他本人經曆看,也屬正常。他從沒在縣裏工作過,綜合能力實在一般,當初也是跟鞏達誠跟得緊,才從計生委主任躍到了秘書長位子上,現在正好可以補上這一課。不過對李響來說,打擊就不是一般。不知道李響看到任命文件會怎麼想,於佑安心裏是拗不過這根筋,李響已經以書記的身份在湖東開展工作了,這樣沉重的打擊能不能挺住?
李響沒有遂願,會不會跟這次省城談判有關?如果是,證明他於佑安是對的,不過回來後陸明陽並沒有過於明確的態度,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如果真如他判斷的那樣,他離那個目標真是越來越近,現在不是已經把位子騰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