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拾來的女人(3 / 3)

就在那天夜裏,這女子找他去了。

那時候,他常常是不回家的,就一個人住在大隊部裏。那時的大隊部設在村外的場院裏,隻是三兩間破草房,後邊是一片林子。她去時,他正趴在燈下寫著什麼,麵前是一張土壘的泥桌,桌上攤著一張報紙,紙上放著一盞帶玻璃罩的馬燈……

她站在門口處,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說:“你就是支書?”

他知道有人來了,卻沒有回頭,隻說:“是。”

她說:“是你救了我?”

他說:“就算是吧。”

她說:“是你給我上的戶口?”

他沒有吭聲。

她說:“是你給我找的婆家?”

突然,她有點怨怨地說:“你咋給我找這麼一個主兒呢?”

他仍然沒有吭聲。

她又說:“一村人都去看過我了,你咋不去呢?”

他還是一聲不吭。

她說:“恩人,你是我的恩人哪。”說著,她就那麼雙膝一屈,在他身後跪下了。

那時候,他畢竟年輕氣盛,是架不住人跪的。於是,他慌忙轉過身來,站起去扶她,他說:“幹啥,這是幹啥?起來……”可當他看到她的時候,眼前猛地一亮,跟著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竟然呆住了。他心裏說,看起來,人是糧食喂的呀!隻要吃上幾頓飽飯……片刻,他才想起伸出兩手去扶她,在扶她起來的時候,卻又像是被烙鐵燙了似的!透過衣服,他明顯地感覺到了那柔軟的顫動……

他甚至有些慌亂地說:“你坐你坐。”爾後,他轉過身去,為了掩飾他內心的不平靜,就故意笑著說:“都說你白,還真是個白妞哇!”

她說:“我叫秀丫。”

他身不由己地跟著叫道:“秀……噢。”

她說:“秀丫。”

他說:“秀。”

她說:“是秀丫。”

他怔怔地立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爾後,他猛地轉過身來,說:“我是去地裏看白菜的。”

她說:“白菜?”

他說:“白菜。”

她說:“我……咋謝你呢?”

他轉過身去,牆上立時晃出了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他咬著牙說:“我看看白菜!”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就順從地坐在了那張繩床上,把身上穿的衣裳一件件脫下來……倏爾,那白色的胴體完整地顯現了。那白在暗影裏竟然發出了青湛湛的亮光,就像月光下的水一樣,那是一泓彈彈動動的白水呀!

呼天成的呼吸更粗了。

他急步上前,突然,他站住了,又急急地回過身去,把那盞帶玻璃罩的馬燈提在了手裏。走到床前時,他把那盞馬燈撥得更亮些。

刹那間,那胴體就化成了一團粉白色的火焰!

他就那麼一手提著那盞燈,一手向下探去……當他的手剛要觸到那胴體時,驀地就有了觸電的感覺,那麻就一下子到了胳膊上!那是涼麼,那是滑麼,那是熱麼,那是軟麼,那是……呀!指頭挨到肉時,那顫動的感應就麻到心裏去了。那粉白的肉哇,不是一處在顫,那簡直就是“叫叫肉”!你動到哪裏,它顫到哪裏;你摸到哪裏,哪裏就會出現一片驚悸的麻跳。那麻,那涼,那抖,那冷然的抽搐,那閃電般的痙攣,就像是遊刀山爬火海一般!你覺得它涼,它卻是熱的;你覺得它軟,它卻有鋼的跳動;你覺得它濕,它卻有烙鐵般的燒灼;你覺得它燙,它卻有蛇一樣的寒氣。那真是一片浪海呀!它會說,會叫,會跳,會咬;它一會“噝噝”,一會“沙沙”,一會“呀呀”,一會“呢呢”……

終於,當他抓住那兩座聳動的雪峰時,那萬般顫栗化成了一句話:“恩人哪,要了我吧!”

呼天成炸了,他簡直炸成一片瘋狂的火海!

那馬燈“卜啷”一聲碎在了地上,燈滅時,他猛地撲在了那“叫叫肉”上……

就在這時,村裏的狗突然咬起來了,那群狗的叫聲在靜夜裏顯得格外刺耳,倏然就響到了村口,仿佛就對著場院!緊接著,狗一群一群地竄進了場裏,場院裏到處都是“汪汪、汪汪汪!”的狂叫聲……

片刻之後,又有腳步聲響過來了。場院裏響起了“沙拉、沙拉”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分明是朝著隊部來的!

秀丫渾身抖著,“呢呢”地顫聲說:“有人來了……。”

呼天成直起身來,他還沒來得及脫衣,就那麼直直地在黑暗中站著,好半天不說一句話。過了一會兒,他說:“你走吧。”

那是多麼難熬的一個夜晚哪!

秀丫走後,呼天成像瘋了一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他一生一世都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哪!他雖說有媳婦,可他的媳婦是個童養媳,六歲就進門了,幹巴巴的,他從沒把她當過妻子看待。特別是生過孩子以後,就成了一麵掛在牆上的籮,讓你幾乎想不起篩麵的日子。直到今夜,他才算知道什麼是女人。她不光是白,那簡直是一棵叫人發瘋的“白菜”呀……

不料,第二天夜裏,狗又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