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班牙蜣螂族群(3 / 3)

蜣螂媽媽的勤奮與耐心細致讓我想到我以前從未想到的一個問題:製作的時間之長。為什麼要對這塊大東西翻來覆去地修修補補?為什麼在吃它之前要等待那麼長的時間?確實,要經過一個星期甚至更多的時間之後,蜣螂在麵包打磨,變得光鮮之後才決心享用它。

當麵包師把麵團和好攪勻之後,它就把它攏成一堆,放到和麵槽的一個角落裏。在體積大的塊團內,麵包發酵的溫度調節得更好。蜣螂深諳麵包製作的這一訣竅。它把收集到的食物堆在一起,精心揉製,做成粗坯,然後再讓它有時間去進行內部發酵,讓糞團味道變美,並讓它有一定的硬度,以利日後的加工。隻要這道化學程序沒有完成,女麵包師及其小夥計就會等待。對蜣螂來說,這個等待時間很長,至少得一個星期。

麵包的發酵成功了。小夥計把大麵團分成小麵團。女麵包師也在這麼幹。它用頭盔上的大刀和前爪上的鋸齒切開一個圓槽口,並切下一小塊體積規則的麵團來。這切割動作幹淨利落,一刀成形,無須再修修補補,完全符合要求。

現在就要加工這個小麵團了。於是,蜣螂便用它那似乎並不適於這種工作的短小的爪子盡量地抱住小麵團,使用其惟一可以使用的擠壓方法加以擠壓。它非常認真執著地在尚未定型的糞球上移動著,上上下下,左轉右繞,有板有眼地這兒多壓幾下那兒少壓幾下,然後又始終耐心地細致地加以修飾。如此這般地幹了二十四小時之後,凹凸不平的糞團就變成了有如梨子般的完美的球形麵包了。在它那擁擠狹小的車間的一角,矮胖的藝術家幾乎待在原地不能動彈地完成了自己的傑作,而且一次也沒挪動過那個麵團。經過耐心細致地長時間工作之後,它終於製作成了那個十分渾圓的球形,而這是它那笨拙的工具以及狹小的空間讓人覺得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蜣螂還得花較長的時間去仔細完善、抹光那個球形,用爪子溫情地翻來覆去地抹,直到把一點點突兀都給抹掉為止。看上去它那細心的塗抹永無止境似的。但是,將近第二天的傍晚時分,它認為這個圓球已經合適了。蜣螂媽媽爬上其建築物的圓頂,一直在壓擠,在上麵壓出一個不怎麼深的火山口來。它把卵產在這個小盆裏了。

然後,蜣螂用極其粗糙的工具,以極大的謹慎與驚人的細致,把火山口邊緣聚攏,做成一個拱頂,蓋在卵的上方。蜣螂媽媽慢慢地轉動,把糞料一點點地耙攏,推向高處,把頂封上。這是各個工序中最棘手的活兒。稍稍壓重一些,扒拉得不到位,都可能危及薄薄的天花板下的蟲卵。封頂的工作不時地要停一停。蜣螂媽媽低著頭,一動不動,似乎在屏息聆聽,看看洞內有何異常。

目前看來安然無恙,於是,耐心的女工又開始幹起來:從兩側一點點往屋頂耙糞料,屋頂逐漸變尖,變長。一個頂端很小的蛋形就這樣代替了球形。在多少有點凹凸的蛋形下麵的就是蟲卵的孵化室。這項細致的活計還得花上二十四小時。加工糞球,在糞球上挖出個小盆,在盆內產卵,把圓盆封頂蓋住蟲卵,這些工序加在一起需要四十八小時,有時還要更長一些。

蜣螂媽媽又回到了那個切去一塊的大麵包旁。它又切下了一小塊,用同樣的操作法把它變成一個蛋形糞球,在又一個小盆中產下卵。餘下的糞球麵包還可以做第三個,甚至還常常可以做第四個蛋形糞球。蜣螂媽媽在洞穴隻堆積了惟一的一個糞料堆,據我所見,頂多也就夠做四個蛋形糞球的。

等到卵產下後,蜣螂媽媽便待在自己那小窩裏,裏麵差不多滿滿當當地擠放著三四隻搖籃,一個一個緊挨在一起,尖的一頭衝上。它現在要幹什麼呢?想必是要出去轉轉,這麼久沒有進食,得恢複一下體力了吧?誰要是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它仍舊待在窩裏,自從它下到洞中,它什麼都沒有吃過,絕對沒有去碰那個大麵包。大麵包已經分成幾等份,那將是它子女們的食糧。在疼愛子女方麵,西班牙蜣螂克製自己的精神確實非常感人,寧可自己挨餓也絕不讓子女缺少吃喝。

蜣螂這麼忍受饑餓還有第二個原因:守護在搖籃邊上。自六月底開始,地洞就難以弄成了,因為雷雨大風以及行人的踩踏,洞都消失了。我所看到的幾個洞穴裏,蜣螂媽媽總是在一堆糞球邊上打盹兒,每個糞球裏都有一條已發育完全的胖嘟嘟的幼蟲在大吃大喝著。

我的那些裝滿新沙子的花盆做的不透亮的容器裏的情況,證實了我從田野上所看到的情況。蜣螂媽媽們於五月上旬被連同食物埋進沙裏,它們就沒有再在玻璃罩下的地麵上露過麵。產完卵後,它們便在洞中隱居了。它們同它們的那些糞球一起度過悶熱的伏天,毫無疑問,它們是在守護著那些搖籃,我把大口玻璃瓶蓋子揭開看到的就是這種情況。

直到九月份頭幾場秋雨過後,它們才爬到外麵來。而這時候,新的一代已經完全成形了。蜣螂媽媽在地下很高興地看到子女們長大了,這在昆蟲界是極其少有的天倫之樂。它聽見自己的孩子們刮擦著繭子要破繭而出。它看見它如此精心地加工的保險箱被打破。假如地麵的濕氣沒能讓囚室變得軟一些的話,它也許會走上前去幫自己的那些精疲力竭還出不來的孩子。媽媽及其孩子們一起離開地洞,一起上來迎接秋高氣爽,這時節,太陽暖洋洋的,路上綿羊的天賜美食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