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隧蜂族群(2 / 3)

假如小飛蠅太性急,太討厭,圍著糕點轉個不停,後頸上準會挨上一巴掌,這是糕點主人會有的舉動,但也就僅此而已。盜賊與被偷盜者之間沒有嚴重的打鬥。這一點,從侏儒步履平穩、安然無恙地從忙著幹活兒的巨人洞穴出來的樣子就可以看得出來。

每當隧蜂無論滿載而歸或一無所獲地回到自己家中時,總要遲疑片刻,它迅速地貼著地麵前後左右地飛上一陣。它的這種胡亂飛行讓我首先想到的是,它在試圖以這種淩亂的軌跡迷惑歹徒。它這麼做確實是必要的,但它似乎並沒有那麼高的智商。

它所擔心的並非敵人,而是尋找自家宅門時的困難,因為附近小土包一個又一個,相互重疊,昆蟲小鎮又街小巷窄,再加上每天都有新的雜物清理出來,小鎮麵貌日日有變。它的猶豫不決明顯可見,因為它經常摸錯了門,闖到別人家中。一看到門口的細微差異,它立刻知道自己走錯門了。

於是,它重又努力地開始彎來繞去地探查,有時突然飛得稍遠一點。最後終於摸到自家宅穴。它喜不自勝地鑽了進去,但是,不管它鑽得有多快,小飛蠅還是待在其宅門附近,臉衝著其門口,等待著隧蜂飛出來後好進去偷蜜。

當屋主又出了洞門時,小飛蠅則稍稍退後一點,正好留出讓對方通過的地方,僅此而已。它幹嗎要多挪地方呀?二者相遇是如此的相安無事,所以假如不知道一些其他情況的話,你是想不到這是竊賊與屋主間的狹路相逢。

小飛蠅對隧蜂的突然出現並沒有驚慌失措,它隻是稍加小心了點而已。同樣,隧蜂也沒在意這個打劫它的強盜,除非後者跟著它飛,糾纏於它。這時,隧蜂一個急轉彎就飛遠了。

當然吃白食者此刻也處於兩難境地。隧蜂回來時甜汁在其嗉囊中,花粉沾在爪鉗裏,甜汁盜賊吃不著,花粉尚無定型,是粉末狀的,也進不了口。再者,這一點點花粉也不夠塞牙縫的。為了集腋成裘製成圓麵包,隧蜂要多次外出去采集花粉。必需之材料采集齊備之後,隧蜂便用大顎尖摻和攪拌,再用爪子將和好的麵團製成小丸。假如小飛蠅把卵產在做小丸的材料上,經這麼一番揉捏,那肯定是完蛋了。

所以,小飛蠅的卵將是產在做好的麵包上麵的,因為麵包的製作是在地下完成的,吃白食者就必須進入隧蜂的洞宅之中。小飛蠅賊膽包天,果真鑽下去了,即使隧蜂身在洞中也全然不顧。失主要麼是膽小怕事,要麼是愚蠢的寬容,竟然任竊賊自行其是。

小飛蠅悉心窺探、私闖民宅的目的並不是想損人利己,不勞而獲。它自己就可以在花朵上找到吃的,而且並不費事,比這麼去偷去搶要省勁兒得多。我在想,它跑到隧蜂洞中也就是想簡單地品嚐一下食物,知道—下食物的質量如何,僅此而已。它的宏大的、惟一的要事就是建立自己的家庭。它竊取財富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後代。

我們把花粉麵包挖出來看看。我們將會發現這些花粉麵包經常是被糟蹋成碎末狀,白白地浪費了。散落在儲藏室地板上的黃色粉末裏,我們會看見有兩三條尖嘴蛆蟲蠕動著。那是雙翅目昆蟲的後代。有時與蛆蟲在一起的還有真正的主人——隧蜂的幼蟲,但卻因吃不飽而孱弱不堪。蛆蟲盡管不虐待隧蜂幼蟲,但卻搶食了後者最好的食物。隧蜂幼蟲可憐兮兮,食不果腹,身體每況愈下,很快便一命嗚呼了。其屍體變成了微小顆粒,與剩下的食物混在一起,成了蛆蟲的口中之物。

可隧蜂媽媽在孩子遭難之時在幹什麼呢?它隨時都有空去看看自己的寶寶的,它隻要探頭進洞,便可清楚地知曉孩子們的慘狀。圓麵包糟蹋一地,蛆蟲在鑽來鑽去,稍看一眼就全清楚是怎麼回事了。那它非把竊賊子孫弄個肚破腸流不可!用大顎把它們咬碎,扔出洞外,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愚蠢的媽媽竟然沒有想到這麼做,反而任由鳩占鵲巢者逍遙法外。

隨後,隧蜂媽媽幹的事還要愚蠢。成蛹期來到之後,隧蜂媽媽竟然像封堵其他各室一樣把被洗劫一空的儲藏室用泥蓋封堵嚴實。這最後的壁壘對於正在變形期的隧蜂幼蟲來說是絕妙的防護措施,但是當小飛蠅來過之後,你這麼一堵,那可是荒誕透頂了。隧蜂媽媽對這種荒誕之舉卻毫不猶豫,這純粹是本能使然,它竟然還把這個空房給貼上封條。我之所以說是空房,是因為狡猾的蛆蟲吃光了食物之後,立即抽身潛逃了,好像預見到日後的小飛蠅會遇到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似的。在隧蜂媽媽封門之前,它們就已經離開了儲藏室。

吃白食者既卑鄙狡詐,又小心謹慎。所有的蛆蟲都會放棄那些黏土小屋,因為這些小屋一旦堵上,那它們就會被葬身其間的。黏土小屋的內壁有波狀防水塗層,以防返潮,小飛蠅的幼蟲表皮很敏感嬌嫩,似乎對這種小屋備感舒適,是其理想的棲身之地,然而蛆蟲卻並不喜歡。它們擔心一旦變成小飛蠅,卻被困在其中,所以便匆匆離去,分散在升降井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