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初春時節由孤獨的隧蜂單獨挖好的住所,到夏季來臨時就成了全家人的共同財產。地下有將近一打的蜂房,可從這些蜂房裏出來的全是雌蜂,這是我飼養的那三種隧蜂的共同規律。它們每年繁殖兩代。春天出生的一代全是雌蜂。而夏季出生的一代則有雌有雄,而且雌雄數量幾乎相等。
縱觀隧蜂家庭成員的減少,並非因事故所致,而是由饑不擇食的小飛蠅造成的。隧蜂全家有一打姐妹(隻是姐妹),個個勤勞,人人都能無須性夥伴而生兒育女。另外,隧蜂媽媽的住處絕不是一間破屋陋室:其住宅的主要部分是出入通道,清除一點瓦礫之後就可以進出。這就節省了對於隧蜂而言極其寶貴的時間。洞底的蜂房是一些黏土小屋,也幾乎是完好無損,如要加以利用,隻須用細毛刷輕輕清理一下即可。
在有同等權利的幸存的雌蜂中,誰將繼承這所住宅呢?根據死亡的幾率,繼承者應有六七隻或更多一點。隧蜂媽媽的住宅將屬於誰呢?它們之間根本不為這事爭吵。媽媽的宅子被認為是共有財產,這是無可爭議的。隧蜂姐妹們從同一個通道平靜地鑽進鑽出,去忙各自的活計,從不你爭我奪。
就在井的底部,每個隧蜂姐妹都有自己的一小塊領地,那是一些新近挖好的一個個蜂房,因為舊的蜂房已被占用,現在數量不夠用的了。在這些屬於私產的凹室裏,每個隧蜂媽媽都在一旁幹活兒,看守著自己的財產,嚴守自己的隱私。而其他的地方全都是可以自由往來的。
就在隧蜂忙著幹活兒時,進進出出的景象煞是好看。一隻采花粉的雌蜂從田野歸來,毛茸茸的爪子上沾滿了花粉。假如洞門無蜂進出,它便立刻鑽進地下去。在門口稍停片刻純屬浪費時間,而活兒不等人。有時候,有好幾隻間隔不久,相繼而來。通道太狹窄,容不下兩隻同時進出,特別是要避免相互摩擦,蹭掉了各自爪子上的花粉。於是離洞口最近的就趕快鑽入,其它的隧蜂則在門口按先後次序排好,不擠不擁,等著輪到自己進入。第一隻一鑽入地下,第二隻便緊隨其後,然後第三隻、第四隻,一隻一隻地快捷地跟著鑽入地下。
有時候會遇到一隻要進一隻要出的情況。於是,要進去的便稍往後退,禮讓要出的先出來。禮讓是相互間的。我就看見過有一些隧蜂正要鑽出地麵,又返回去,讓出通道給剛飛回來的隧蜂。通過大家的相互謙讓,大家進進出出反而非常地順暢。
我們再仔細地觀察,還有比這種進出的良好秩序更好的哩。當一隻隧蜂在花間采集歸來時,我看見一種關閉屋門的活門突然降了下去,讓通道可以通行。當到來的隧蜂一鑽進門裏,活門又升回到原先的位置,幾乎與地麵持平,又關上了。有隧蜂出來,活門也同樣操作。活門從後麵推頂,往下降去,門就啟開,隧蜂便可飛出。隧蜂一飛出來,門又重新關上。
這個在隧蜂每次飛進或飛出時在井坑圓柱體內像活塞似的或升或降,或開或閉的活門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是一隻隧蜂,它已成了宅子的看門人。它用自己的大腦袋在前廳上麵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障礙。假如宅子裏有誰要進來或出去,它就拉動繩子,也就是說,它就退至通道的一處較寬、可以容下兩隻隧蜂的地方。對方通過之後,它便立即回到洞口,用腦袋把口堵住。它一動不動,用目光搜索著,隻有在抓捕那些不知趣的家夥時它才離開自己的崗位。
我們趁它飛出來抓捕的這一短暫時刻仔細觀察一番。它看上去與其它現在正忙著采集花粉的隧蜂一模一樣,不過,它已禿頂,衣服破舊,已無光澤。在其半脫毛的背部,漂亮的褐色與棕紅相間的斑馬紋腰帶幾乎已喪失殆盡。它的這身因長期幹活而破損的衣服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我們一些情況。
在洞口站崗放哨看門守屋的這隻隧蜂比其它的隧蜂年歲大。它是這個住宅的建造者,是現在正在忙著采集花粉的隧蜂姐妹們的媽媽,是現在還是幼蟲的隧蜂們的外婆。三年前,當它還是個花季少女時,它單槍匹馬地拚命幹活兒,累得精疲力竭。現在,它的卵巢已經萎縮,它該休息了。不,“休息”一詞在此運用不當。它還在幹活兒,它在為這個家盡自己綿薄之力。它已經不能再生兒育女,便當上了看門人。它為自己家人開門關門,把陌生人拒之門外。
謹慎多疑的山羊羔從門縫望出去,對狼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爪子,不然我就不開門。”隧蜂外婆同樣謹慎多疑,它也要對來者說道:“讓我瞧瞧你的隧蜂黃爪子,不然就不讓你進來。”假如被認為並非自家人,誰也甭想進得洞來。
我們就來看看,一隻螞蟻路過洞穴附近。螞蟻是個厚顏無恥的亡命徒,它很想知道洞底下為何有蜜的甜香味飄上來。隧蜂看門人脖子一扭,意思是說:“滾開,不然要你的命!”通常,這種威嚇的動作就足夠了。螞蟻見狀趕緊走開。假如它賴著不走,隧蜂看門人便會飛出洞來,向那大膽狂徒撲過去,推搡它,驅趕它。把它趕跑之後,隧蜂看門人便立刻回到哨位,繼續站崗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