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我們來談談切葉蜂。切葉蜂不諳挖洞技巧,便學著同胞的樣兒,使用一些別的蜂留下的舊通道。當春天的小飛蠅把隧蜂的地下通道掏得空空蕩蕩的時候,這通道對於切葉蜂來說就很合適了。切葉蜂在尋找一處可以堆放其用刺槐葉製作的羊袋皮似的住所時,經常繞著我的隧蜂小鎮飛來飛去,尋尋覓覓。它覺得有一個洞穴挺合適的,但是,在它落地之前,它的嗡嗡聲已經被隧蜂看門人察覺了,隻見後者突然飛出,在其門口做了幾個手勢。這就夠了,切葉蜂立刻就明白了,趕緊離去。
有時候,切葉蜂還有時間迅疾落下,將頭探入井口。隧蜂看門人立即出現,腦袋稍稍抬起,把洞口堵住。隨即出現一種不太嚴重的對峙。外來者很快便明白這個洞穴已有主兒了,不可冒犯,也就不再堅持,到別處尋覓住所去了。
我曾目睹到一個老竊賊——切葉蜂的寄生的媚態尖腹蜂,被猛烈地推搡了一陣。這個冒失鬼原以為自己鑽入的是切葉蜂的住所。它弄錯了,它遇上了隧蜂看門人,受到嚴厲懲戒,它趕忙溜之大吉。其它的那些或因忙中出錯,或因野心勃勃而欲闖入隧蜂洞穴的昆蟲也遭到了同樣的下場。
在隧蜂外婆們之間,也是同樣地互不相容。將近七月中旬,當隧蜂小鎮熱鬧繁忙的時候,有兩種隧蜂是很容易辨認的:年輕的隧蜂媽媽和隧蜂老媼。隧蜂媽媽數量更多,體輕身健,衣著鮮豔,不停地從田野到洞穴,從洞穴到田野地飛來飛去。而隧蜂老媼則麵容枯槁,無精打采,懶散閑淡地從一個洞穴逛到另一個洞穴,讓人看著好像是迷失了路徑,摸不著自己的家門了。它們這麼遊來蕩去的是怎麼回事?我看見它們一個個都一副傷心痛苦狀,由於春天的可惡的小飛蠅幹的好事它們已無家可歸了。很多洞穴全部被掃蕩一空。夏季來臨,隧蜂媽媽孤身一人,隻好離開自己那已成空房的家屋,去尋找一處有搖籃需看護,有崗要站的住宅。但是,這些幸福的家庭已經有了自己的守衛,亦即其創建者,它緊把著自己的權利,對於自己的無業的鄰居十分冷漠。一個哨兵足矣。兩個哨兵的話,哨位太小,容納不下。
假如幸運的話,有時候我還能看到兩位隧蜂外麵在爭吵。當尋找職業的遊蕩者突然來到大門前的時候,合法的那位看守者並不離開自己的哨位,不像見到自己的孩子從田野回來那樣,退回到過道裏去。它絕不讓出通道,並用爪子和大顎進行威脅。對方也不示弱,仍舊想要闖入,雙方便推搡起來。爭鬥以外來者的失敗而告終,失敗者隻好去別處找碴兒尋釁了。
這些小場景讓我們從斑馬紋隧蜂的習性中隱約看到某些極有意思的細節。春季築巢做窩的隧蜂媽媽一旦工程完工,就不再走出家門。它要麼隱於狹小肮髒的洞穴深處,一心一意地幹些瑣碎的家務活兒,要麼懶洋洋地等待著孩子們的出世。夏日炎炎,隧蜂小鎮又一片繁忙熱鬧時,外麵采集的活兒用不著它去幹,隻好在前廳入口處站崗放哨,隻許自己外出勞作的孩子們進入,不許別有用心的歹徒有非分之想。沒有隧蜂外婆的許可,誰也甭想入內。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個警惕的門衛擅離過職守。我從未見過它離開家門,去花間大快朵頤,以恢複體力。它年事已高,而且其看家護院的活兒也不很累,也許就用不著吃什麼東西。也許孩子們采集歸來,時不時地從自己的胃囊中吐出一點兒來給它。不管吃與不吃,反正是隧蜂外婆不再出門了。
但是,它卻需要有天倫之樂。它們當中有不少已無家庭歡樂了。雙翅目小飛蠅把它們的家洗劫一空。被洗劫者們隻好撇棄那已空空蕩蕩的洞穴。衣衫襤褸憂心忡忡地在隧蜂小鎮四處遊蕩的正是它們。它們並不走遠,更經常的是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它們因而變得脾氣暴躁,粗暴地對待他人,竭力趕走別人。它們就這樣一天一天地變少,變衰,最後消亡。它們的下場是什麼?小灰蜥蜴一直在窺伺著它們,拿它們飽了口福。
那些安居於自己領地中、看守著自己的孩子們勞作的製蜜作坊的隧蜂,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一絲不苟。我同它們接觸越多,就愈發地佩服它們。清晨涼爽時,采集花粉的隧蜂們因找不到被太陽曬熟的花粉而閉門不出的時候,我就看見隧蜂門衛待在通道上端入口的自己的崗位上。它們一動不動地待在那兒,腦袋堵住入口,與地麵持平,以防外來者侵入。假如我離得太近地觀察它們,它們就稍稍後退,在暗處等著我這個不速之客離去。